夏竦和蔡伯俙也跟随辽皇来到了鱼儿泺,本来他们是没有权利跟随皇驾的,可作为大宋的使臣,耶律宗真还是以大辽皇帝的名义邀请了他们。
虽然都在观看辽皇春猎,但两人看到的东西却不相同,夏竦看到了辽皇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亲政对于帝王来说是个相当困难又漫长的道路,尤其是发生在子幼母壮的局面下。
蔡伯俙看到的却是辽朝的草原本性,他们策马奔腾,弯弓射猎,这是与中原文明截然相反的习性,难怪辽人善于骑射,这种本能已经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击败辽人的方法是不是可以从他们的习性上入手?”
蔡伯俙的喃喃自语让夏竦哈哈大笑:“要想改变辽人的习性,除非辽朝和我大宋一般安心的学习儒家经典和耕田种地!”
蔡伯俙转头道:“那可不见得,你忘了还有什么能让人不事生产忘掉骨子中的东西?”
“什么东西?”夏竦好奇的问到。
“陛下严加管理又深恶痛绝的。”
“佛门?!”
蔡伯俙端起眼前的酒具细细的品尝着辽朝的果酒微微点头,佛教这种东西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佛经会让人的心灵平静下来,佛理可以让人抛弃杂念。
可这种平静却是建立在人世间的苦、空、无常、和梦幻泡影之下的!
佛教会让人变得消极、悲观、颓废,认为人生就是苦海,否定了人世间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使人不思进取,建功立业是贪权,舍身为国是贪名,努力挣钱是贪钱,人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整天向佛祖菩萨祈祷。
夏竦和蔡伯俙细说良久都觉得脊背发冷,这是一条毒计,思想上的入侵会导致辽朝的一蹶不振,甚至毁灭一个国家和王朝,中原王朝历史上的先例可不少。
蔡伯俙微微苦笑道:“信佛就要摒弃欲念达到不朽?”
夏竦嗤然一笑:“不朽?你瞧见煌煌史书中有谁真的不朽!摒弃欲念?追求不朽便是世间最大的贪欲!”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辽皇耶律宗真坐在宴会的上首对大宋使团招了招手道:“朕自幼便学习儒家典籍,通晓诗词,如今大宋使臣在此何不即兴赋诗?”
机会来了怎能放过?夏竦在下几下踢了蔡伯俙一脚小声道:“机会来了!”
蔡伯俙起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蔡伯俙才疏学浅又整日经意商贾之道,已无诗才,但观今日大辽气象却感慨良多!”
上首的耶律宗真惊讶道:“哦,我辽朝何处让蔡副使感慨良多?”
蔡伯俙在瞧见夏竦的眼色后微微点头道:“外臣看到如今的大辽纵马射猎颇为不忍,一国之风气岂能如此杀伐?实乃非大国之道。”
他的话引起一帮辽臣的哈哈大笑,萧孝先开口道:“我大辽本就是游牧为生,儿郎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以放牧打猎为生,杀伐之气当然比你大宋要重得多。”
蔡伯俙摇头道:“杀伐之道乃毁灭之道,非治国之道!”
张俭眼中精光一闪的喝到:“放肆!我辽朝如何治国还需你一外臣多言?”
蔡伯俙摇头道:“我只不过是说出我说看到的东西,难道有错?”
耶律宗真却是感兴趣的说道:“无妨,不过是酒宴间的说笑罢了,蔡使臣你继续说。”
蔡伯俙点头道:“那请陛下恕我冒昧,时间万物讲究的便是平衡,任何事情过甚就会物极必反,就如我大宋原先重文轻武一样,陛下说是吗?”
“嗯,蔡副使言之有理,这便是道家的讲究的阴阳平衡。”
耶律宗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皇帝,一下就看出要害,蔡伯俙点头道:“陛下圣明。”
话说到这种地步便没必要再进行下去,否则便会适得其反,所谓的阳谋就是要正大光明的把对方引入圈套,即便对方知道也无济于事,就如现在的张俭,他虽然知道这是大宋使团的圈套,可只能死死的盯着夏竦和蔡伯俙而不能发作。
蔡伯俙闭嘴退回座位,夏竦微笑着点头,这一幕在外人眼中仿佛是在称赞蔡伯俙的辩才,只有张俭面露怀疑,什么时候大宋的使臣这么好心眼了?
他可是在大宋的手上吃过不少的亏,从皇帝到臣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说来可笑,萧耨斤这样挟权弑杀的皇后居然是信佛的,这让耶律宗真很快的联想到佛教,道教是大宋的国教,辽朝自不能把它当作信仰,而佛教就随意许多,更为重要的是佛们诸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类的谚语便是相反与杀伐之道的。
这种想法就像是幼苗一般在耶律宗真的心中扎下了根。
春猎的快意时光过得很快,三个月之后的六月初六迎来了入伏的第一天,辽朝正式开始了加封典礼,无论怎么争取耶律宗真的亲政之权还是遥遥无期,萧耨斤终于展露出她蓄谋已久的阴谋,自立为后!
本不应该朝贺的大宋使团在夏竦的授意下送去了隆重的贺礼,精美的丝绸,光洁照人的瓷器以及各种礼器堆积如山。更加过分的是萧耨斤把自己的生辰定位应圣节,这是帝王才能拥有的权利。
耶律宗真气愤的快要炸开,更加可恨的是大宋使团的所作所为,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蔑视他的皇权。
做的也也差不多了,夏竦和蔡伯俙打算离开,而辽皇耶律宗真却亲自带人堵住他们的去路。
夏竦整了整身上的衣冠道:“陛下为何阻拦我大宋使团的去路?”
在耶律宗真的授意下,张俭驱马上前:“你大宋使团要回国我辽朝自不会阻拦,毕竟你们已经凭吊过齐天太后,可我大辽的黄门令赵安仁为何会在你们的使团中?”
夏竦惊讶的说道:“黄门令赵安仁?蔡副使你瞧见了吗?”
蔡伯俙奇怪的摸了摸脑袋:“赵安仁是谁?没瞧见……”说完便转头对身后的跟随的仪仗道:“你们瞧见了吗?”
仪仗侍卫互相看了看道:“我等也不知谁是赵安仁。”
大宋使团装傻充愣的模样让张俭很是不爽,随即笑了笑道:“既然你们说没有,那便让我大辽搜一搜如何?如果搜出来便是欺君之罪,如果没有我张俭亲自向你道歉。”
“列阵御敌!”
夏竦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拔剑大喝,在蔡伯俙惊骇的目光中,手下的仪仗军士瞬间开始列阵,一时间大宋使团飞快的变成一台高效的战斗机器,盾牌,步人甲居前,长枪在后,弩箭上弦,狰狞的指向张俭。
场面瞬间变得失控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