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诰长子徐璟已为大将军,吴主杨溥对徐璟说:“朕听闻宋齐丘道德高尚,汝父为什么不请其出山辅佐朕?”徐知诰以吴主命,命徐璟躬往迎宋齐丘出山。宋齐丘,字子嵩,豫章今南昌人。出生洪州今南昌官僚世家,好学、工属文。尤喜纵横长短之说,徐知诰为升州刺史,宋齐丘因骑将姚克赡得见。宋齐丘暇日陪徐知诰燕游,赋诗以献说:“养花如养贤,去草如去恶。松竹无时衰,蒲柳先秋落“。徐知诰奇其志,待以国士。从镇京口,入定朱瑾之难。常参秘书,因说徐知诰讲典礼,明赏罚,礼贤能,宽征赋,多见听用。宋齐丘自认为资望尚浅,或不为国中所服,乃告归洪州改葬父母。因入九华山,累启求退休,徐知诰不许。
宋齐丘听闻是吴主和徐知诰之托,不得已而起,南吴遂拜其为中书侍郎,迁右仆射平章事。徐知诰出镇金陵,以徐璟入辅吴主,委齐丘左右之。初徐知诰权位日隆,举国皆知代谢之势。吴主杨溥谦恭无失德。徐知诰惧群情未协,欲待嗣君,与齐丘议合。
一日,徐知诰临镜理白发,太息说:“功业成而吾老矣,奈何!”都押衙周宗适侍侧,知道徐知诰急于称帝,乃请急至扬州,以禅代事告宋齐丘。周宗,广陵人,字君太。原为徐知诰侍从,善辞令,遇事机警。徐知诰为金陵尹时,任为都押牙,参予机密。齐丘乃沉默计议,留周宗与夜饮。亟遣使手书切谏徐知诰说:“中原未乱,主公如果逼迫吴主退位,则后唐有出兵讨伐南吴的借口,到那时候吴越、楚和闽联合攻打我国,我国就会四面受敌了。”
后数日,宋齐丘驰至金陵,对徐知诰说:“请斩周宗以谢国人“。徐知诰亦悔,将从之。徐玠固争说:”周宗乃大王的亲信,斩周宗以后谁替大王卖命?“徐玠,彭城徐州人,字蕴圭。初事彭城郡帅崔洪为军吏。从洪奔吴,授吉州刺史。因贪猥,被徐知诰昪罢官。旋以逢迎徐温,得为副使,劝立嫡子为嗣,以间知诰。知询继立后,徐玠察知询必败,转而输诚于知诰,为元帅府行军司马。徐知诰于是黜周宗为池州副使。徐玠乃与李建勋等极言:”大王宜从天人之望,早登帝位,以绝人望“。徐知诰复召周宗还旧职,齐丘由是颇见疏忌,留为诸道都统判官,加司空。宋齐丘心灰意冷,对于与己无关的事情,从容而已,数请退休。徐知诰以南国给之。俄而齐国建,宋齐丘犹以勋旧为左丞相。
936年,徐知诰听闻后唐灭亡,乃以荆南节度使、太尉兼中书令李德诚、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周本位望隆重,欲使之帅众推戴己即位,周本说:“我受先王大恩,自徐温父子用事,恨不能救杨氏之危,又使我为此,可乎!”其子周弘祚强之,不得已与李德诚帅诸将诣江都表吴主杨溥,陈说:“自古有德代无德,徐温为国立下赫赫战功,杨氏乃其保存,徐知诰继承先父遗业,东征西讨,更是功高盖主,请皇上禅让,行册命”。杨溥怒说:“朕听说徐知诰派出的大军讨伐闽国大败而归,徐知诰怎么功高盖主了?”周弘祚耍无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带兵打仗一两次失败是在所难免的!况且这次领兵的是你姐夫蒋延徽,他应该负主要责任。”杨溥无言以对。
周弘祚、李德诚等退下后,众人又诣金陵劝进。宋齐丘对李德诚之子李建勋说:“尊公,太祖元勋,今日扫地矣。”于是吴宫多妖,吴主说:“吴祚其终乎!”左右说:“此乃天意,非人事也。”吴司徒、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枢使、忠武节度使王令谋老病无齿,或劝之致仕,令谋说:“齐王大事未毕,吾何敢自安!”疾亟,力劝徐知诰受禅。
是月,王令谋病死,吴主下诏,禅位于齐。李德诚等复诣金陵帅百官劝进,宋齐丘不署表。周本闻儿子周弘祚从和徐玠等人奉书劝徐知诰代吴,愤而长叹道:“岂能复事二姓乎?“经旬日,忧郁而死。
丙寅,吴主命江夏王璘奉玺绶于齐。冬十月甲申,齐王徐知诰即皇帝位于金陵,大赦,改元升元,国号唐。追尊太祖徐温曰武皇帝,立徐知证为江王,徐知谔为饶王,以徐玠为右丞相,宋齐丘为左丞相,以长子李璟为皇太子,以吴太子杨琏领平卢节度使、兼中书令,封弘农公。徐知诰对满朝文武大臣说:“朕乃云唐明皇第六子永王璘之裔。唐天宝末,安禄山连陷两京,明皇幸蜀,诏以璘为山南、岭南、黔中、江南四道节度采访等使,璘至广陵,大募兵甲,有窥图江左之志,后为官军所败,死于大庾岭北,故为朕之远祖。因还姓李氏,始改名棨。
乙酉,遣右丞相玠奉册诣吴主,称受禅老臣诰谨拜稽首上皇帝尊号曰高尚思玄弘古让皇,宫室、乘舆、服御皆如故,宗庙、正朔、徽章、服色悉从吴制。徐知诰迁杨溥于润州,筑丹阳宫以处之。溥自是服羽衣,习辟谷之术,年余以幽死。徐知诰又迁其族于海陵,吴人谓其居为永宁宫。
石敬瑭封范延光为临清王,范延光的牙将孙锐对范延光说:“石敬瑭卖主求荣,引契丹入中原,践踏中原的土地,他已大失民心,王离帝位只差一步,我们兵强马壮,何必要归顺于他。”范延光乃为其说所动。
天福二年六月,临清王范延光叛于魏,遣其牙将孙锐、澶州刺史冯晖,以兵二万距黎阳,掠滑、卫。冯晖,魏州人也。始为效节军士,拳勇骑射,行伍惮之,初事杨师厚为队长。唐庄宗入魏,以银枪效节为亲军,与梁人对垒河上,晖以犒给稍薄,因窜入南军,梁将王彦章置之麾下。庄宗平河南,晖首罪,赦之。从明宗征潞州,诛杨立有功。又从魏王继岌伐蜀,蜀平,授夔州刺史。时荆州高季兴叛,以兵攻其城,晖拒之,屡败荆军。长兴中,为兴州刺史,以乾渠为治所。会两川叛,蜀人来侵,晖以众寡不敌,奔归凤翔,朝廷怒其失守,诏于同州衙职安置。未几,从石敬瑭讨蜀,蜀人守剑门,冯晖领部下兵逾越险阻,从他道出于剑门之左掩击之,杀守兵殆尽。会晋祖班师,朝廷以晖为澶州刺史。
石敬瑭闻范延光用孙锐等以反,笑说:“吾虽不武,然尝从明宗取天下,攻坚破强多矣。如延光已非我敌,况孙锐等儿戏邪?行取孺子尔!”乃决意讨之。
石敬瑭以杨光远为招讨使,魏府四南面都部署张从宾为副部署使,昭义节度使高行周充魏府西面都部署,令三人同讨范延光,引兵自滑州渡胡梁攻之。张从宾,未详何许人。始事唐庄宗为小校,从战有功。唐天成中,自捧圣指挥使领澄州刺史,迁左右羽林都校。从药彦稠讨杨彦温于河中,平之。长兴中,领寿州忠正军节度使,加检校太保、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从宾素便佞,每进言,明宗多纳之。有供奉官丁延徽者,性贪狡,时奉诏监廪,以犯赃下狱,权贵多想救解丁延徽,明宗怒,不许。张从宾因奏他事,言及延徽,明宗说:“非但尔言,就算苏秦说予,亦不得也。”丁延徽竟就戮。长兴末,从宾出镇灵武,加检校太傅。石敬瑭即位,张从宾受代入觐,会石敬瑭东幸,封张从宾为东都巡检使,留张从宾警巡洛下。时郭威在军中,当行,意不愿从。史弘肇对郭威说:“杨公当朝重勋,子不欲从,何也?”郭威说:“杨公素无英雄气,得我何用?能用我其刘公(刘知远)乎!”杨光远于是留下郭威。
孙锐轻脱无谋,兵行以娼女十余自随,张盖操扇,酣歌饮食自若。军士苦大热,皆不为用。杨光远抓住孙锐的间谍,询得其谋,故意布置一残兵弱将在河边,诱孙锐等渡河,孙锐锐兵半济,杨光远精锐尽出,大击之,孙锐锐兵多溺死,孙锐、冯晖退走入魏,闭壁不复出。
明年秋,范延光令冯晖率兵出战,冯晖召集军队后就自言自语说:“孙锐领兵出战既然带十几个娼女随行,搞得我军大败,现在锐气尽失,范延光既然令我带兵出战,那不是叫我出城送死。”于是带兵出城后就投降了杨光远,石敬瑭听闻范延光的大将归降,大喜,授冯晖滑州节度使、检校太傅。
范延光初无必反意,及锐、晖等败,乃遣牙将王知新赍表自归,石敬瑭不见,以知新属武德司扣押。范延光又附杨光远表请降,杨光远也不报,时范延光病好,遂坚守。使人诱张从宾说:“石敬瑭先是卖主求荣,为登帝位,又卖国求荣。公镇河阳,龙型虎步、兵强马壮,取富贵反手间,你我南北夹击,取天下不难,何必守制于人!”张从宾时在河阳,乃起兵以应之。
张从宾率军杀掉石敬瑭的次子河阳节度使石重信,得手后立即召集大军偷偷渡过黄河,偷袭东都洛阳,及入洛阳,又杀石敬瑭的三子东都留守石重乂,张从宾下令取内库金帛以给部伍,势大震,因东据汜水关,杀巡检使宋廷浩。
石敬瑭听说张从宾反叛,大惊,后又听闻其势力强大,立即戎服,严轻骑,将奔晋阳以避之,桑维翰叩头苦谏说:“贼锋虽盛,势不能久,请少待之,不可轻动。”石敬瑭乃止。
石敬瑭命妹婿杜重威、光州防御使侯益分兵讨张从宾。侯益,山西平遥人,出身农家,李克用占据太原,侯益凭借武技超群投入其帐下。后从李克用之子李存勖攻大名,侯益率先攻上城墙,生擒敌军将校,擢为马前直副兵马使。征伐幽州刘守光,侯益又率先登上城墙,升为军使。攻破洛州时,侯益被敌军发射的机石打伤了脚,李存勖亲自为其上药包扎。伤好之后侯益改任护卫指挥使。侯益随李存勖与后梁军作战,后梁小将李立、李健骁勇异常,后唐众将无人敢敌。侯益挺身上阵,生擒两将,迁升马前直指挥使。灭后梁后,侯益升本直副都指挥使。
天成三年,义武军节度使王都在定州发动叛乱,侯益率部随宋州节度使王晏球前去征讨,契丹率军援助王都,侯益率军迎击敌军,在唐河之北大败其军,王晏球攻占定州,朝廷授侯益宁州刺史,回京之后,任林军五十指挥都校、遥领费州刺史。
应顺元年,潞王李从珂从凤翔起兵造反,朝廷授侯益为西面行营都虞侯率军讨伐,侯益知道军心不稳,必有巨变,就声称有病,不接受诏书,被贬商州刺史。李从珂入京师即帝位,侯益官原职,前蜀军攻金州汉水流域一带,侯益率军击败前蜀军,朝廷赏赐袭衣名马,加西面行营都巡检使。石敬瑭起兵建立后晋,封侯益奉国都指挥使,领光州防御使。
石敬瑭召侯益说:“国家危急,卿能为朕死耶?”侯益说:“张从宾乌合之众不足以惧,皇上给臣五千精锐士卒,臣就一定能大破敌军。”石敬瑭于是封侯益为西面行营都督部署,令其带兵出征。侯益率兵五千驻扎虎牢,张从宾率万众夹汜水列阵。侯益笑对杜重威说:“楚汉争霸,刘邦在汜水大败楚国大司马曹咎,看来今天张从宾要做第二个曹咎!”杜重威大笑。两人于是率众出击,张从宾军大败,伏尸河中,汜水几为断流,张从宾慌忙乘马渡河逃命,不慎落水,挣扎一番后身亡。侯益令将敌军首级筑成京观,并刻石纪功。
石敬瑭闻报大喜,拜侯益河阳三城节度使,封杜重威为拜潞州节度使,后加升为平章事,令诸杀张从宾所有亲属。时,李彦珣为河阳行军司马,张从宾反河阳,彦珣附之,从宾败,彦珣奔于魏。李彦珣,少为郡之牙吏。唐天佑中,明宗镇其地,彦珣素无检节,因洽于左右,明宗即位,以为通事舍人。尝遣使东川,行至其境,其仆从为董璋所收,彦珣窜还,以失敬罪之。朝廷攻璋,诏授行营步军都监。彦珣素不孝于父母,在乡绝其供馈,同列恶其鄙恶,旋出为外任。清泰中,迁河阳行军司马。范延光听闻李彦珣来奔,大喜,以彦珣为步军都监,使之守城。
招讨使杨光远知李彦珣邢州人也,其母尚在,乃遣人之邢州,取其母至城下,示彦珣以招之,说:“不投降杀你老母。”李彦珣望见,自射杀之,见者泪下。杨光远见敌军守城坚决,乃以箭书二百射城中,书上说:“悉赦魏人,募能斩范延光者,赏金千两、封节度使”。然魏城坚难下,攻之逾年不克,晋军师老粮匮。宗正丞石帛上书极谏,说:“范延光及能用兵,现在朝廷攻坚一年伤亡惨重,士气极其低落,请赦延光,臣愿以单车入说而降之”。石敬瑭悔悟,答应石帛的请求。
三年九月,石敬瑭使谒者石帛入魏赦范延光,石帛对延光说:“临清王位极人臣,何故聚众造反,乃降,皇帝雄兵十万,又有契丹为助,要攻取邺城只是时间问题,老臣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才劝说皇上赦免公。”范延光悔悟,答应再次归顺朝廷。石敬瑭听闻范延光开城归顺,大喜,册封范延光为东平郡王、天平军节度使,赐铁券,许不死。
居数月来,范延光因惭请老以太子太师致仕居京师,石敬瑭岁时宴见,待之与群臣无间,然石敬瑭怕范延光在京师对自己不利,心不欲使范延光在京师。岁馀,乃使宣徽使刘处让载酒夜过延光,刘处让对范延光说:“上遣处让来时,适有契丹使至,北朝皇帝问晋魏博反臣何在,恐晋不能制,当锁以来,免为中国后患。”延光闻之泣下,莫知所为。处让说:“当且之洛阳,以避契丹使者。”范延光说:“杨光远留守河南,吾之仇也。吾有田宅在河阳,可以往乎?”刘处让说:“可也。”范延光乃挈其帑归河阳。
范延光其行,辎重盈路,杨光远知道范延光不为石敬瑭所喜,乃贪婪其资财,欲图之。因奏说:“延光反覆奸臣,若不图之,非北走胡则南走吴越,请拘之洛阳。”石敬瑭犹豫未决。
杨光远兼镇河阳,其子杨承勋知州事,光远乃遣承勋以兵胁之使范延光自杀。范延光说:“天子赐我铁券,许之不死,何得及此?”杨承勋大怒,乃以壮士驱之上马,行至浮桥,推堕水溺死,以延光自投水死报朝廷,因尽取其赀。石敬瑭以适会其意,不问,假意为之辍朝,赠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