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祥收服了众将后,乃与赵廷隐商议说:“吾虑唐军骤至,与遂、阆兵合,则势不可支吾。公有何良策?”赵廷隐说:“董璋与公结为婚姻也是怕唐军图己,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不如先取阆州和遂州。”孟知祥遂与董璋协谋,令璋以本部军先取阆州,知祥遣大将军李仁罕、张业率军围遂州。
董璋攻阆州,李仁矩召将校问策,将校皆说:“璋有二心久矣,常以利啖吾兵,兵未可用,而贼锋方锐,宜坚壁以挫之。守旬日,大军必至,贼当自退。”李仁矩说:“蜀兵懦弱,安能当我精锐之师!”即驱兵出战,兵未交锋而溃,李仁矩被擒,李仁矩懊悔不已,并其家属皆被杀。孟知祥便命李仁罕、张业率三万军队攻打遂州,夏鲁奇登城固守,并命部将康文通出战。两军对垒,李仁罕出马说:“李仁矩被擒,阆州陷落,你为何还做无谓的抵挡?“康文通犹豫了一下说:“明宗即位,英明神武,他一定派援军前来支援。”李仁罕大笑说:“洛阳到遂州不少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将军还是识时务为俊杰。”康文通于是率部投降李仁罕。
长兴二年秋,明宗把杨师厚想造反的牙兵杀绝灭族,立即下诏削夺董璋在身官爵,命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为东川行营招讨使,率师以讨之。董璋之子宫苑使董光业并其族,并斩于洛阳。
孟知祥听闻石敬瑭大军出动,乃派赵廷隐和牙内马步都指挥使李肇率一军赶去守剑门关。赵廷隐和李肇带领骑兵赶到剑门关,发现只有几个士兵守关,乃下令布防。石敬瑭率军救援遂州,大军千里迢迢的赶到剑门关下,只见两个山峰之间立了一个雄伟关口,上面布满了士兵。石敬瑭派前锋去探关,前锋被乱箭射退回,急报说:“剑门关被蜀将李肇、赵廷隐所据,不得前进。”石敬瑭大惊,下令:“安营扎寨”。
明日,石敬瑭带兵攻关,将士们硬着头皮仰攻剑门关,只见乱箭和石头蜂拥而下,唐军被击退。石敬瑭见伤亡惨重,无法前进,乃下令停止攻击。晚上,石敬瑭再次想偷袭,又不成功。如此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加上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朝廷粮运不继,石敬瑭于是向朝廷禀报说:“粮草将尽,末将不知道如何是好!”明宗忧之,准备亲征,安重诲说:“皇上有忧而臣下不能够分担,就是臣下无能”。于是请行,明宗乃令安重诲节度西方事宜。
翌日,重诲领数骑而出,日驰数百里,西诸侯闻之,莫不惶骇。所在钱帛粮料,星夜辇运,人乘毙踣于山路者不可胜纪,百姓苦之。长兴二年正月,遂州城破,夏鲁奇自刎而死,时年四十九岁。孟知祥命人将夏鲁奇的首级宣示石敬瑭,石敬瑭见内援已尽,乃以粮食不继为由,退军而回。
二月,孟知祥以李仁罕为武信军留后,又以其为峡路行营招讨使,率水军东进从朝廷手中攻取三峡地区。李仁罕当月即攻陷忠州,次月攻陷万州,不久兵临宁江军军府夔州。宁江军节度使安崇阮弃镇内逃,李仁罕夺取宁江军。
明宗得知夏鲁奇兵败身亡,恸哭不止,追赠鲁奇太师、齐国公。明宗方务怀柔,乃放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归本道的请求,别无诏旨,只云“两务求安”。时孟知祥其骨肉在京师者俱无恙,知祥因遣使报董璋,欲连表称谢。
董璋对孟知祥的使者怒说:“西川存得弟侄,遂欲再通朝廷,璋之兒孙已入黄泉,何谢之有!”孟知祥的使者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回西川,自是璋疑知祥背己,始构隙矣。
孟知祥闻知董璋将出兵,命马军都指挥使潘仁嗣率兵三千赴广汉侦察。三年四月,董璋率兵万余出梓州,入西川境,破广汉白杨林镇,俘守将武弘礼,声势甚盛。赵季良与知祥从容语说:“璋性狼戾,若坚守一城,攻之难克。今璋不守巢穴,此天以授公也。”孟知祥忧形于色,说:“董璋勇猛,吾怕不敌!”赵季良说:“董璋乃匹夫之勇,不足为惧!”孟知祥即命赵廷隐为行营马步军都部署,率兵三万迎战。
五月初一,董璋率兵入广汉境,潘仁嗣于赤水布防阻截董璋大军,董璋锐不可当,攻过赤水俘潘仁嗣。董璋下令攻占广汉,进围成都。赵廷隐三战失利,牙内都指挥副使侯弘实亦领兵退,势危。孟知祥连忙亲率八千兵奔赴广汉,前锋军于广汉与董璋军遭遇,双方大战,孟知祥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左冲山指挥使李瑭被杀。
时东川廪藏充实,董璋下令说:“能立功杀敌者重赏。”所以其部下多敢死之士,其来也,众皆畏之。孟知祥亲督诸将,与董璋战鸡纵桥前,颇为董军所挫。
孟知祥与董璋对垒,胜负难料,众将意见不一。孟知祥为了表示信心,便写信给董璋,却因失误把“董“写成了“重“,为此很不高兴。判官李镐却率众将向孟知祥贺喜,孟知祥道:“现在胜负难料,有什么好贺喜的!“李镐说:“董字是草字头下一个重,如今大王把草字头去掉,只写一个重,这是表示“董“字无头。这是我军必胜的预兆。“孟知祥大喜,于是军心大振,。西川大将赵廷隐见事不济,乃对孟知祥说:“明日让末将与董璋战,公在后如此如此。”孟知祥大喜。
天一亮,赵廷隐就率军出战,两军对垒,赵廷隐和董璋大战五十回合,伪遁,璋逐之,知祥与张公铎继进,璋军乱不成列,赵廷隐整阵,与孟知祥合击之,璋军大败而退。
孟知祥知董璋孤军深入、无后继之兵,即挥师鼓噪出击,俘东川中都指挥使元琐、牙内副指挥使董光演等八十余人,夺甲马五百余匹。董璋亲兵丧失殆尽,领数骑与七千残兵败将溃逃。孟知祥乘胜追击至五侯津,东川马步都指挥使元琐降。董璋领其众逃至赤水,又被赵廷隐追及,再战又败,得数十骑,逃回梓州。
先是,前陵州刺史王晖为璋所邀,寓居于东川,见董璋带领几个将士狼狈逃回,于是率众将其团团围住,董璋怒说:“王晖你这个小人,本节度使邀你到东川,没想到你要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王晖笑说:“我只是图富贵而已。”于是将董璋斩杀,传其首于西川。孟知祥大赏王晖,乃自领东、西两川节度使。
安重诲至凤翔,节度使朱宏昭延于寝室,令妻子奉食器,敬事尤谨。朱宏昭,太原人。祖玟,父叔宗,皆为本府牙将。宏昭事明宗,在藩方为典客。天成元年,为文思使,历东川副使,二年余,除左卫大将军,充内客省使。三年,转宣徽南院使。明宗亲祀南郊,宏昭为大内留守,加检校太傅。出镇凤翔,会朝廷命石敬塘帅师伐蜀。枢密使安重诲在凤翔上奏明宗:“近知两川交恶,如令一贼兼有两川,抚众守险,恐难讨除,欲令山南西道节度使王思同以兴元之师伺便进取。”明宗诏从之。王思同兵未行而董璋败,明宗复王思同为京兆尹兼西京留守。
安重诲身为中书令,任过其才,议者谓力薄任重,必致灾祸。无何,有吏人李虔徽弟扬言于众云:“闻相者言重诲贵不可言,今将统军征西蜀。”时有军将密以是闻,颇骇上听。明宗用诏书问安重诲说:“闻卿树心腹,私市兵仗,欲自讨西蜀,有之否?”安重诲惶恐,奏说:“兴师命将,出自宸衷,必是奸人结构,臣愿陛下穷诘所言者。”
翌日,明宗召侍卫指挥使安从进、药彦稠等,说:“有人告安重诲私置兵仗,将不利于社稷,其若之何?”安从进奏说:“此是奸人结构,离间陛下勋旧。且重诲事陛下三十年,从微至著,无不尽心,今日何苦乃图不轨!臣等以家属保明,必无此事。”明宗意乃解。安重诲三上表乞解机务,诏不允。重诲复奏:“乞与臣一镇,以息谤议。”明宗不悦。
安重诲奏不已,明宗怒,回复安重诲说:“放卿出,朕自有人!”即令武德使孟汉琼至中书省,与宰臣商量重诲事。冯道言说:“诸人苟惜重诲,解枢务为便。”赵凤说:“大臣岂可轻动,公失言也。”冯道等因附汉琼奏说:“此断自宸旨,然重臣不可轻议移改。”明宗由是兼命范延光为枢密使,重诲如故。
明日,重诲坐中堂,对朱宏昭言及:“昨有人谗构,几不保全,赖圣上保鉴,苟获全族。”因泣下,朱宏昭安慰之。既而石敬瑭撤兵回到长安,明宗派安重诲前去慰问西征军队,既辞,朱宏昭遣人具奏:“重诲怨望出恶言,不可令至行营,恐夺石敬瑭兵柄。”安重诲已至三泉,明宗复令归阙。
安重诲再过凤翔,朱宏昭拒而不纳,安重诲惧,急骑奔程,未至京师,明宗移授重诲为河中帅。安重诲既至镇,心不自安,遂请致仕。制初下,其子安崇赞、安崇绪走归河中。其侄子夔州节度使安崇阮弃城归阙,待罪于阁门。时董璋寇峡内诸州,崇阮望风遁走。二子初至,安重诲骇然说;“渠安得来?”安崇赞和安崇绪惊愕,家人欲问故,安重诲说:“吾知之矣,此非他们意,是别人教来。吾但以一死报国家,余复何言!”
翌日,明宗遣中使翟光鄴使河中,明宗对翟光鄴说:“如察重诲有异志,则诛之”。中宫使者翟光鄴至,拜见安重诲,号泣久之。安重诲说:“公但言其故,勿过相愍。”翟光鄴说:“人言令公据城异志矣!”安重诲说:“吾一死未塞责,已负君亲,安敢辄怀异志,遽劳朝廷兴师,增圣上宵旰,则仆之罪更万万矣!”翟光鄴回来禀报明宗说:“奴才并不发现安重诲有异志。”明宗才稍微放心。
石敬瑭无功而回,明宗失去西蜀,听闻安重诲的儿子安崇赞、安崇绪等弃城而逃,大怒。安重诲奏:“男崇赞、崇绪等到州,臣已拘送赴阙。”明宗诏令下狱。此时,又有人举报:“前朱守殷谋反,安重诲为和任圜争权,派兵假传圣旨到宰相任圜家,诬任圜与朱守殷合谋叛乱,逼任圜聚族酣饮而死!”明宗目瞪口呆,而宣徽使孟汉琼自西回,又奏说:“初,孟知祥将据蜀,且上表乞般家属。时枢密使安重诲用事,拒其请,知祥说:“吾知之矣。”因使密以金百两为赂,重诲喜而为敷奏,帝许之。及家属至,知祥对僚吏笑说;“天下闻知枢密,将谓天地间未有此,谁知只销此百金耶,亦不足畏也。”遂守险拒命。”明宗听到安重诲过恶,激怒,令从子陕州节度使李从璋移镇河中,诏削夺安重诲在身官爵,并其妻阿张、男安崇赞安崇绪等并赐死,其余亲不问。
既至河中,右骁卫上将军李从璋自率甲士围其第,从璋仍拜安重诲于其庭,重诲下阶迎拜说:“将军过礼。”俯首方拜,从璋以楇击其首,其妻惊走抱之,说:“令公死亦不迟,太傅何遽如此!”李从璋怒说:“安重诲陷害忠良,分裂国家,还挑拨吾家父子的关系,不诛他留他何用!”并击重诲妻首碎,重诲将死,说:“某死无恨,但恨不与官家诛得潞王,他日必为朝廷之患。”言终而绝。李从璋把安重诲夫妇的衣服都剥了,让其夫妻裸形踣于廊下,血流盈庭。
翌日,副使判官白从璋对李从璋说:“安重诲虽有大恶,但是对国家也有大功,愿以衣服覆其尸。”李从璋不许,白从璋坚请,李从璋方许。李从璋把安重诲灭族后,查封安重诲家财不下数千缗,明宗乃令李从璋兼任河中节度使。
安重诲有经纶社稷之大功,然志大才短,不能回避权贵、亲礼士大夫,求周身辅国之远图,而悉自恣胸襟,挑拨李嗣源父子的关系,至其有杀身灭族之祸。
杀了安重诲后,明宗封潞王李从珂为检校太保、同平章事,不久封太尉,命复李从璨旧官,仍赠太保。明宗想招抚孟知祥,枢密使范延光说:“孟知祥虽已破璋,必借朝廷之势,以为两川之重,自非屈意招之,彼亦不能自归也。”明宗说:“知祥,吾故人也,本因重诲间谍致此危疑,抚吾故人,何屈意之有?”先是,克宁妻孟氏,知祥妹也。庄宗已杀克宁,孟氏归于知祥,其子瑰,留事唐为供奉官。明宗即遣李瑰归省其母,因赐知祥诏书招慰之。
孟知祥兼据两川,以赵季良为武泰军留后、李仁罕武信军留后、赵廷隐保宁军留后、张业宁江军留后、李肇昭武军留后。季良等因请知祥称王,以墨制行事,议未决而瑰至蜀。孟知祥见李瑰倨慢的说:“明宗来硬的不行,现在来软的!”李瑰大笑说:“明宗雄武绝伦,十三岁跟随武皇,南讨北伐,后又跟随庄宗东灭桀燕,北击契丹,南破暴梁,历两代主,其派吾来只是见舅舅乃故人,想修旧好,别无他意”。孟知祥惭愧之。
九月,李瑰自蜀还,得知祥表,请除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其余刺史已下,得自除授。又请封蜀王,且言妻福庆公主已卒。明宗许之,为福庆公主(武皇李克用的女儿)发哀,遣阁门使刘政恩为宣谕使。政恩复命,知祥始遣其将朱滉来朝。于是后蜀和后唐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