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曹晏和陆高韵老师担忧的一样，唐多的确是被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困扰到了。
尤其是当两种理念，都被证明是正确的时候，更是给唐多带来巨大的冲击。
在谷正平老师的指点下，唐多要做到精微。
对于招式的掌握，要达到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
举个简单的例子，谷正平老师要求唐多，在举刀挥砍的过程中，力量、高度、速度，都必须做到运用一心。
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用谷正平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兵器是身体的一部分，若是连身体都掌握不好，练得再多都是废物。
在很多剑术名家的理论中，练剑甚至要先从练拳开始。
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控身体，以达到协调统一、浑然如一的地步。
在谷正平老师这种理念的指导下，所能达成的最高效果就是心到手到。
心中要斩什么，手就斩什么，既不多斩也不少斩。
哪怕是全力一剑斩下，也能轻飘飘落下。
秋毫不犯，鸿毛不伤！
简单点说，这就是一种绝对的掌控能力。
而关云霓老师的理念，则完全相反。
她讲究的是随心，剑法只要掌握精髓后，就不再拘泥于招式。
譬如一招简单的「白云出岫」，刺高三分刺低三分，都无伤大雅。
就像是一个旅人，去留随意，观赏随意，喜厌随意。
云无定所，水无常形，兴之所至，肆意挥洒。
乍看之下，似乎谷正平老师的理论更正确。
但是，关云霓老师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核心，那就是节奏。
武道，无非一进一出耳。
武术套路，其动作无论如何奇曲、怪诞，无论走的直线曲线? 无论方向平射高射俯射? 归根结底，都是发力出去? 或者收回来。
所以? 一旦把套路看透了，所有动作? 不过一进一出耳。
而这一进一出，就是太极? 就是节奏。
在关云霓老师的武道理念中? 招式并不是特别重要。
进攻、防守、反制，都追求一个节奏。
遇敌攻击，不必去费心费力破招，直接断其节奏? 破其劲力。
用一句行话来说? 那就是“破劲不破招”。
比较之下，关云霓老师就像是诗仙李太白，斗酒诗百篇，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而谷正平，却像是喜欢咬文嚼字的杜甫。
十年磨一剑? 语不惊人死不休。
头痛啊，头痛！
两种割裂的理论? 让唐多都有种质壁分离的感觉。
不懂就问好学生，唐多直接去找了东方博询问。
结果? 东方博只告诉唐多一句话——谷正平和关云霓两人的理念，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唐多当场就愣了。
一个刻板? 一个随意? 这你告诉我两种理念本质上没有区别？
但东方博不愿多说? 唐多也没有办法。
每天在数种理念的轰炸下，唐多都感觉要精神分裂了。
在这段困惑的日子里，唐多真的是非常憋闷。
他感觉他所有的努力，都事倍功半。
就像是一辆车，被同时拉向不同的方向，最终的结果就是人累死累活，但车子始终在原地打转。
而伴随着教学强度的逐渐提升，无数的苦闷也开始在心头不断堆积。
更别说，在数倍于寻常同学的训练强度之余，唐多的文化课程还不能拉下。
以至于唐多每天累成死狗之后，还得抽出两三个小时温书、做作业。
他甚至都没有在一点钟之前睡过觉！
无聊。
烦闷。
痛苦。
难受。
好想出去浪。
......
各种负面情绪纷至沓来，唐多甚至都一度质疑、后悔当初和学校签约。
但要说放弃，唐多还真没想过。
这已经不是唐多一个人的战斗，而是属于所有人的！
在家里，爸爸妈妈妹妹，都尽可能的帮他排忧解难，各种事情都从没有让他操心过。
在学校，各位老师们做的更是周到。
教室、休息室、食堂、体能训练室......都近乎帮他包圆了！
为了帮他排忧解难，关云霓老师甚至还以“从琴声中找剑法”的名义，时常给他弹琴解压。
就连洁癖严重，向来刻板的谷正平老师，都会根据唐多的状态，适当做出一些调整。
至于学校的校医，更是定期给他做身体检查。
营养师也会根据他的身体状况，适时帮他配制出更科学，更符合唐多口味的食谱。
唐多是深切感受到，整个学校都围绕他转的感觉。
但两种不同的理念，还是深深困扰着唐多。
这种思想碰撞，但却始终找不到出路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唐多甚至都感觉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要不是气血还在增长，体能还在进步，唐多甚至都要怀疑，他的努力是否还值得了。
不仅是自己，唐多甚至感受到了老师们的焦虑。
尽管，他们在自己面前始终表现的非常自信。
最终，始终想不明白的唐多，干脆就不想了。
谷正平老师授课，他就严格按照谷正平老师的教学理念来训练。
不思不想，严格控制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而到了关云霓老师授课，唐多则彻底将谷正平老师教的一切，尽皆抛之脑后。
就猛对着“节奏”两个字上狠下功夫，对于看上去很随意，但本质却极其注重节奏的云烟步，唐多更是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到了后来，就算是平时走路，偶尔也情不自禁的踏出了云烟步的步法。
一跃、一跳、一进、一腿、一转、一旋......
有时甚至把不知情的同学给吓一跳，认为唐多是精神病。
但这一切，唐多都并不在意。
关云霓老师的课，后来甚至都被唐多当成了专门发泄的场所。
尽情挥洒，肆意纵横。
有时候脑海一闪，想到一招，就随手挥出。
既不是谷正平老师的绝学，也不是关云霓老师乃至于其他老师的风格，拙劣、幼稚、丑陋，简直就像是四不像。
但关云霓老师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甚至还和唐多讨论这一招得可行性。
这让唐多倍感欢喜！
不得不说，上关云霓老师的课是真的舒服。
也无怪她这么受欢迎了！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风格的训练中慢慢流逝，时间一晃，转眼一年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