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喜逢故人
却说那人见我进来,也是满脸欢喜,弹开烟屁股咧开大嘴哈哈大笑:“哇哈哈。没想到吧远哥?俺胡汉三又回来啦!”说着,走到我面前默契的来了一记响亮的击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从小光屁股玩大的伙伴德才。
德才刚出生时,他老爹本希望他成人之后能德才兼备,学业有成,于是便给他取了“德才”这个名字。
不想这家伙天生就不是那个路子,从小窜墙爬树,捉鸟弄猴,挑鸡逗狗,下河上房样样来得,我们小时候没少在一起调皮捣蛋,祸闯最大一次是在村南场院的柴火垛旁烤玉米。
结果就是差点把一整个麦秸堆烧个精光,被一老头追得围着村子连跑三圈,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用冲刺的速度持续长跑,现在回想起来,仍是一阵心悸。
等稍微长大一些的时候这小子更是好勇仗义,两肋插刀,每次出去玩有了零花钱总是买点冰袋雪糕汽水之类的跟我们分享。不过德才虽然性如烈火,却明理知世,从不故意使坏,惹是生非,甚是难得。
自从德才六岁那年被他老妈用一块雪糕糊弄着背着书包上了学,按德才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从此踏上了一条惨无人道的不归路。
在小学阶段几乎每次期末考试成绩下来的那天晚上,我都会在某个打谷场的柴火垛下哄着兀自揉着屁股,满脸哭咧咧的小伙伴。
好在除了念书不在调儿上,德才在学校倒也混的风生水起,但到了初中毕业,德才说啥也不念书了。出了学校之后在家干了两年活儿,就赶上了镇上招义务兵,德才老爹一纸申请,找了找当年的老战友,就把他送去了XJ,当了后门儿兵,一去就是三年。
所以,我也已经三年没见德才了,此刻相遇,自是唏嘘不已。
“你咋到这儿来了?”中午我带着德才和李辉去学校的小吃街吃鸡公煲,刚坐下我就问他:“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是你小子。”
德才给我递了支烟,咧嘴笑道:“哎呦,俺上个星期就家来了,待部队呆惯了咋毛一家来还真他奶的不习惯,这不夜来红吭一寻思,操太你不呆边儿了么,反正我也木事儿就来找你混两天呗。”
他说的是我们唐门镇的方言,意思是说,刚从部队回来在家呆不惯,昨天晚上一寻思我在这边了,他闲着没事就来找我玩,李辉在一边听了半天,愣是只听了个大概,正好这时菜上来了,我们就边吃边聊。
两瓶啤酒下肚,这牛也就吹起来了,我问德才:“哎,我说你这会儿就复原回来了,应该再续几年才对啊。”
德才苦笑:“咋续咱也不干了,反正也到期,咱就卷铺盖走人了。”
“咱上面不是有人嘛......”我让李辉又开了三瓶啤酒,递给德才一瓶。
“咳,你是不知道,那地方这阵子可乱腾了,总是有些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搞他妈恐怖事件,XJ还差点,XZ那边更狠,闲的蛋疼搞造反呐!”德才接过酒瓶接着说:
“甚至黑市上有人挂了点子,只要是当兵的,一颗人头,当面点钱。哥们当兵几年,摸爬滚打的就剩下这脑袋瓜子还是原装的了,我可不想每天出个门还被人家惦记着自己的脑袋,就打道回府了。”说完还在自己那短寸的头上摸了摸。
“原来是这样,”李辉借口道:“哥们,你在那边是不是经常出动反恐行动?”
“不多,看情况来,”德才说:“一般小状况地方武警出动的比较多,应付不了了才会调动我们镇压,平时我们这块儿主要抓训练,万一真干起来了,我们得打主攻。”
我叹了口气苦笑道:“怎么,见过不少死人吧?”
“死人?咳别提了,一般尸体我就不说了,跟你吹这一段儿吧,”德才咧了咧嘴放下筷子,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口,脸上凝重起来。
“有一次我们部队出动,爆破任务,在一个大厦内被一些狼崽子下了定时炸弹,时不时就响一个,我们到的时候,那块儿都折腾了半天了。”
“周围还埋伏了人打援,上头命令我们前去排解。对手都是些亡命徒,部队刚到连交涉都免了,直接交火开打。”
我和李辉凝神听着,德才喝了口酒接着说:“我和两个战友在队伍的掩护下成功跃进大楼,在外头部队的配合下连番得手,后来在楼顶找到了最后一颗炸弹,我抄了家伙正开始拆卸,突然一道红线扫了过来,我顿觉不妙,妈的有狙击手!但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当时三人根本来不及趴下,就算躲了枪子儿,那头上顶的炸弹也马上要爆炸了。”
“那怎么办呢,横竖都是死啊!”李辉惊叫一声。
德才看了李辉一眼,语气开始变得悲愤:“说时迟那时快,我的战友一把抱住我的后背,大吼一声,‘快动手!’一声枪响,我只感觉他身子一震,就没有动静了,却还死死的护在我的背上,不一会我的背上湿了一片。另一个战友正想过来帮手,又一个子弹从一侧飞过,打穿了我的小臂,幸好没打着骨头,疼得我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是咬着牙拼命挺下来的。
“我操!”我听着也觉得甚是惨烈,愤愤骂道。
“炸弹还有不到一分钟就要爆炸,另一个战友见情况紧急,窜到我的身子一侧掩护我,在最后十秒的时候,炸弹拆卸完成。我反手抱着牺牲的战友正准备招呼另一个隐蔽撤退,就听一声闷响,我那个战友竟然被狙击手打穿了脑袋,热血崩了我一头一脸,我当时一呆,迅速抱着两个战友的尸体卧倒在墙壁下,看着这两个同一锅里吃饭的弟兄,我他娘的........”
德才咬牙紧紧地皱着脸,抬手在面前使劲顿了顿,把情绪压了下去:“任务结束后,那个狙击手老外没跑掉,俘虏他上车的时候,他看见我满身的血,竟然还冲我轻蔑地笑。”
“我不知道他具体在笑什么,反正我当时就红了眼,走过去掏出手枪怼他身上打了一梭子,笑你妈蛋你笑,我就问这狗日的知道不知道疼!然后揪着那家伙的一头杂毛拖着来到那个大楼前,端着51打了这条狼崽子一个血肉横飞,战友们这时才反应过来,上来夺下了我的枪,那人早就没救了。”
“那你得挨处分吧?”我凝声道。
“可不,不过这事儿闹的太大,影响太恶劣,惊动了上头,就不是处分这么简单了,他妈的要是不我爹那老战友给找了关系,哥们一准儿就见不着我了。之后就捐了铺盖,滚蛋走人。我是回来了,可我那几个弟兄.......妈的!”说完,德才抹了把脸,狠狠吐了口烟,红着眼吹了一瓶。
我长舒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你小子是这么回来的,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你能囫囵着回来就很不错了,那些弟兄也不是白死的,至少他们护了你的命,你也完成了任务不是吗,都过去了,不提了。”
德才点点头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对!不说这些了,来喝酒!”
李辉又给德才开了一瓶,笑了笑说:“好了,咱不提这些伤心的了,哥们给你说点刺激的,哎,你跟远哥都是唐门出来的,你知不知道看青和你老家那边的青灯秘术?”
“啥玩意儿?”德才一愣:“我当兵那会儿扫荡过红灯区,没听说我家还有啥青灯的,青灯秘术......混哪行的?”
李辉左右看了看,凑过去神秘兮兮的在德才耳朵旁边吐出一个字:“鬼!”
他本想吓德才一跳的,结果德才听了之后不惊反笑:“哈哈,别逗了,还鬼,想吓我啊?”
“没,这是真的,唐远从没跟你提过吗?”李辉见没收到预想的效果,撇了撇嘴,就把我们这几日的经历跟德才说了一下。
德才听了瞪大了眼睛笑道:“我去!你们竟然被一个出殡吓得满村跑,到底多大的场面。”
我白了李辉一眼:“不光是那场面,就那气氛就够渗人的。其实没必要跑,谁想到这孙子胆儿这么小,一看那阵仗,扯着我撒丫子就他娘的一通乱跑,还害我摔了个狗吃屎,在人家青云妹子面前丢这么大个人。你瞧老子脸上这伤,还不都是这孙子给整的。”
李辉听完“切”了我一声,朝我比了比中指,德才冲他说:“青灯的事儿我从没听远哥说过,但这遇鬼的事儿我可前两天刚碰见一出,哎你们说今年是怎么个情况,咋都有点邪乎呢,遇到点事都跟神鬼沾边儿。”
我听了一愣:“咋回事,你遇鬼了?我怎么不知道?”
“废话,你当然不知道了,就前几天的事,不过不是我,是龙仔那小子,晚上回家路上撞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