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阁前的青石路由六尺见方的青石板铺就而成,在正午的烈阳照耀下粲然生辉,滋生出一种富丽的气势。故老相传,这青石路是在隋炀帝下令开凿运河时,为了方便隋炀帝的巡查,与运河同时修建的。虽然瘦西湖与运河相差远矣,但众所周知,隋炀帝天性荒唐,谁也吃不准这杨广会不会一时性起而驾临瘦西湖。是以扬州的地方官在此处先行铺路,以备不时之需。好在瘦西湖也略有薄名,这条青石路两旁的客栈酒家也因地利之便越发兴旺起来。历经百年,厚积薄发,青石路已成为扬州最繁华的所在。能有此等变数,那可是当时的修建者始料不及的了。
但凡繁华所在,往往也是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汇聚之所,扬州的这条青石路也不例外。路的两边有大声呼喝、抱拳走场,打把卖艺的江湖汉子;有说话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算命测字的铁嘴先生;茶馆中坐着口若悬河的说书人;戏棚里走着唱念做打的梨园戏子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端的热闹非凡。
任独行和孙碧二人信步街头,走在被太阳晒得略微温热的石板路上,和暖的春风拂面而过,心中倍感轻松。
据说风暴来临之前总是平静的,或者说,平静之中孕育着危机。据说还有很多人因为对此付之一笑,不予理睬而受到了可怕的惩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也同样会在任独行和孙碧二人的身上发生呢?
竹叶青和花雕都是名酒,也都是好酒。珍藏了三十年的竹叶青酒色清碧,入口绵软,舌的两侧可以感到丝丝清香。上好的花雕在口感和味道方面也决不会比竹叶青差。喝这两种酒绝对是种享受,但其价格也是不菲,在山水阁,一壶三十年的竹叶青要七两三钱银子,一斤花雕需花费十六两,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起的。实际上这两种酒无需这么多银两,但一打上山水阁的名头就不同了——山水阁是个招牌,响当当的招牌,自然要贵些才对。当然,酒也相应的货真价实决无虚假——山水阁决不会做出自砸招牌的蠢事来。不过,像这种陈年的好酒,喝起来感觉很好,醉起来的感觉也很妙,但酒劲过去之后可就不那么美了。
任独行和孙碧在山水阁一直忙于推杯,本就没有吃几口菜,而后又匆匆离开,也无意吃些东西压住渐起的酒意。是以,这二人在街上经轻柔的春风一吹,酒劲登时便发了。想这二人皆是内力雄厚的高手,本不至于这么容易醉。但孙任二人现下心情正好,均不愿用内力强压住那阵阵的酒意,只想在此刻好好的轻松一下。此际他二人正乘着酒劲陶陶然,飘飘然,心中快美异常。
这二人的脸上均泛着酒红,脸上象是开满了桃花,倒也颇合时令。此时孙碧的眼神不再那么凌厉,多了几分温和。任独行的脸上也惆怅不再,而是浮现着发自内心的淡淡笑意。两人的脚步虽不似巷间醉汉般的步履蹒跚,但也失去了先前的轻灵,完全体现不出高手应有的风范。
孙任两人堪堪走了二百步,便微觉困顿。见前面不远处的树荫下,恰好有一茶棚。茶棚里三三两两的散坐着七八位客人,茶棚外,一白发老丈笑眯眯的看着茶摊,守着滚沸的水壶。于是踱进茶棚,靠边坐了下来,要了两碗菊花茶。
任独行回顾四周,见茶棚里虽只有9个茶客,但另外的四张桌子倒有三张是坐了人的。正中央的桌子旁,坐了一个看起来凶巴巴的胖和尚。胖和尚的左首边,有两个酸儒正在摇头晃脑的大掉书袋;胖和尚的右首坐了四个大大咧咧的汉子,听其话语,好像是某个不知名镖局的趟子手。
茶摊旁,有两个老者坐在石墩上对栾,旁边有几个观棋不语的君子入神的看着。更远处,湖边上,有一老翁在自得其乐的垂钓。
“嗒嗒”的马蹄声响,官道上一匹快马由远及近,那马儿通体雪白,眼明蹄健神骏非凡,任独行见了也不由得打心底叫一声“好”。马上端坐一个珠圆玉润的二八佳人,这小姑娘全套的江湖打扮,一身赛雪的素服,腰扎一根葱绿色的丝带,腰下斜挎了一把宝剑,倒也有几分英勃之姿。小姑娘想是看到了路边的这个简易茶棚,打住了马,来到近前。
任独行见她鼻尖微微冒汗,脖下青筋隐现,显是赶路赶得急了。但见她下马的动作身姿轻灵,落地时更是四平八稳点尘不惊,也算是一个高手。任独行看了,心中就暗自奇怪:“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接连遇到用剑的高手?”江湖中称得上高手的本就不多,用剑的也就更为稀少,平时就连高手也不曾多见,今日却能一下子遇到两个用剑的好手,难怪乎任独行奇怪了。他见这女子的年纪和那个令他心中留恨的“她”相差不多,心中略微算计,任独行的胸中便有了腹稿。
孙碧见任独行对那女子颇为注意,知其意,在其耳旁低语道:“这春水派的小姑娘现在可能和我是同一目的——她十有**也在追踪韩平那个淫贼。”
任独行听孙碧如此说,越发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知道这女子就是近来声名四起的“玉女神剑”玉无暇。他很奇怪这个娇滴滴的美人为什么偏生爱和淫贼过不去——他还不知道后来的玲珑姐妹,即玉无暇的双生女,也是偏好此道,算起来,这也是家学渊源了。
玉无暇在茶摊边站定,回过身爱怜的用手抚摸着白马那柔顺光亮的白色鬃毛,柔声对马儿说道:“小白乖,乖小白,我现在去喝杯茶,一会我们就去找家客栈住下。”任独行见状更是大摇其头,几乎笑破了肚皮:“虽说这春水剑派讲究的是‘火中红莲’,先入世,后出世,但这眼前的玉女神剑也太不成样子了,如此稚嫩怎么能出来跑江湖?春水剑派竟会任由其一人在外闯荡,真是让人想不通她们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这小姑娘功夫虽好,但阅历太过浅薄,我看她早晚要吃亏。”
玉无暇走进茶棚,四处看了看,竟没有坐到剩下的那张桌子旁,反而走到任独行的面前,学着江湖的规矩,一拱手,道:“二位大叔,小女子在这儿拼张桌子可曾方便?”孙碧听到“大叔”这声尊称,不知是该哭该笑,不禁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自己红膛膛的脸,心中自问道:“难道我真有那么老了么?”
玉无暇会如此做,原也难怪:坐在正中央的那个大和尚,看起来凶巴巴的,让人躲还来不及呢,无暇怎么敢坐在他的旁边?那两个酸儒虽然能非礼勿视,但无暇可受不了他们的那股子穷酸劲。而那四个趟子手就更加不堪了,贼眉鼠眼的在无暇身上扫来扫去,那几位的眼珠子也似乎突了出来,大有摇摇欲坠的势头。他们脸上的下作表情更是不提也罢。也正是有鉴于此,无暇更不敢坐在唯一空着的那张桌子旁,唯恐那几个满脸丑态的家伙前来骚扰——即使只是说上几句难听的话,也会让这个小姑娘难堪一阵子。数来数去,唯有孙任这二人的脸上看起来还算平和,加之这二位年纪又大,不失庄重本色,无暇自然要借重他们二位了。
任独行察觉到在座三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又看到孙碧那副自怜自艾的表情,想起玉无暇对白马的那番对话,不禁笑出声来。
孙碧见任独行笑得古怪,少不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那张黑黝黝的脸也更加赤红了。玉无暇则是张大了眼睛,有些傻愣愣的看着孙任二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任独行看着孙碧脸上的表情变化,笑得越发止不住了。
过了好一阵,任独行才止住了笑,用双手揉了揉略有酸痛感的双腮,又擦了擦笑出的泪水,站起身行,对孙碧道:“为了刚才我老任的失礼,我现在就去找个麻烦的家伙,触触他的霉头,免费帮孙兄弟一个忙。”
孙碧知道任独行轻易不会找人麻烦,看着茶棚内的几个人,心中盘算:“任独行会找谁的麻烦呢?这胖和尚看样子硬功夫有那么两下子,那俩个酸丁难道会是深藏不漏的高手?或是那四个看似不起眼的趟子手,竟然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还是那白发苍苍的茶摊老板有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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