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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1 / 1)

黑土地的冬天明显比关内冷,一阵冷风吹过桦树林,树枝哗哗地发出响声,卷着地上的落叶随风舞动。桦林中,只穿了一件衬衣的赵义雄正一个人挥舞着大刀,演练着刀法。在这寒冷的天气下,他的头上依然热气氤氲。随着一声声的大喝,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移动的脚步带起阵阵落叶,刀锋过处,木屑纷飞。

昨日之战,工人自卫队消极作战,延误战机。而肖登科的刻薄语言更是令人难堪。他满以为像工人自卫队这样的队伍有战斗经验、懂战术,而且伏击战以多打少,攻其不备。本是稳拿把攥的一次胜战。可昨天的表现如此的出乎意料!简直就让人笑掉大牙!作为这支部队的主管,让自己如何去向上级解释,又如何面对这支部队?

这支部队思想认识有差距,立场有问题,而且在两军对垒,优劣明显的今天,显然潜在着极大的危险。在回来的路上,赵义雄就已经做了布置,连夜调动了部队,将工人自卫队置于其他部队的夹击监视之下,在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下,防范是非常必要的。

但昨天之事后,并没有哗变或溃散,这也说明尚有回旋的可能。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支队伍还能单独存在吗?还是该强行编散?会不会出现更大的问题?

他愤怒着,也苦苦的焦虑、思索着。

入关以来,他感到了窝囊。长征路上曾被敌人追着打,现在又是这样,而且更肆无忌惮,小股部队就敢追。而自己的部队竟然还就没吃掉这个孤军深入的队伍。如此的不给力,让赵义雄更感到丢人丢到家了。

脚下是黑色的土地,未消的残雪斑驳的覆盖在土地上。一片片的残雪如同被天公随意撕扯,乱抛在地下的云絮。白与黑就这样泾渭分明、决然对立而又相安相敬,和和美美地融合再一起。

林边两个警卫员,一边看着马,一边窃窃私语。“司令这是玩刀呢,还是伐木呢?看看把树给砍得。”

“伐木呗,要不你取给送把斧子。比拿刀好使。”两个警卫员手拢在袖子里,寒意使他们不停的来回走动着。

“得了吧,那凶神,不吃了我才怪呢!”

两匹马飞奔而至。

工人自卫队的队长林坚和政委刘毅翻身下马,队长一面牵着马缰绳,一面用忐忑不安的眼神,表情复杂的望着政委。

政委看了看队长,咬了咬牙,大步向赵义雄走去。

“司令员”政委举手敬礼。

赵义雄停了下来,严肃地看着政委,“你们队长呢?”

“在那边,司令员……”

“怕什么?敢做不敢当!让他过来”赵义雄打断了政委的话。

见到政委的示意,队长林坚小跑过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昨日之事,甘受任何军法处置!”

赵义雄冷冷地看着,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我反复考虑过了,我,我一个丘八说不好。”队长咬了咬嘴唇,“*,奥,不,共产党被围剿十余年而不亡,抗日期间,有过接触,亲眼看到共产党人的胸襟,这些日子也感受到你们不同的一面。我不会讲,只是觉得这次带弟兄们走得路也许是一次正确的选择。”林坚的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为什么?”

“因为共产党人有理想,有气节,意志坚定,二十年来一直处于艰难的生存夹缝中,但不仅活了下来,还不断地壮大,现在的逆境能熬得过去。况且官兵平等,不打人……”

“你知道你犯的错有多大吗?”

“按律当斩,我是军人,决无二言。兄弟们的错皆是因我而起,这个责任我来负。只希望处决我后,善待我的弟兄们,不要牵连他们,不要歧视他们……”说着已是双眼含泪。

“司令员,我也有责任,我……”

赵义雄摆了摆手,他对眼前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顿时充满了好感。“我说一下,一、这里的每一个军人,每一个同志,只要他在队伍里一天,就都是一视同仁,决无厚此薄彼一说;二、你能来,能承认错误,承担责任,这很好;三、我考虑过了,你的错误很严重,杀你不为过。但是,我不想杀你。不过,惩戒还是要得,——降职为士兵,以后,你要靠军功从头来。”

“谢司令员!肝脑涂地,再所不辞!”林坚没有丝毫犹豫。

“政委先兼任队长,”赵义雄朝向队长,“我知道,你的影响力很强,希望你能放下包袱,支持政委开展工作。”

“是”两人齐声应道。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赵义雄又放下了一大心事,感觉告诉他,麾下将又多了一员能征善战的虎将。

在撤离战场的第二天,特务团的一个营又返了回去。将仓促撤离时未来得及带走的尸体全部拉了回来。

第二天,天色阴冷,仅有一抹淡黄的圆晕。风嘶嘶的吹着,满含肃杀之气。

偌大空旷的打谷场上已经摆满了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担架上覆盖着一条条白单子,宛若一场大雪盖住了大地。也覆盖了每一个战士沉痛的心田。

苏天昊眉头紧皱,行走在场地间。强烈的视觉冲击撞击着他的心灵,一种强大的震撼压迫着他的神经。作为一名军事主官,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损失。昔日一个营就驻满村子,昨天,大半个团都驻得下。

他慢慢地走着,看着,脚步越来越沉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眼前的景象使他产生一种五脏六腑都被掏空的感觉。

接着,他慢慢走了过去,拿起了毛巾,在热水里浸湿,擦拭起尸体来。“弟兄们走好,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快回家吧,家里人还惦念着呢。等兄弟我打完仗就去陪你们……”

迷离的眼神中,仿佛出现了一片一片殷红的鲜血,越来越红。他仿佛听到了熟悉的解放区父老的声音,是妻子唤夫,老母唤子的声音,是那样的凄惨。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下来,那呜咽的声音如同一匹孤独的老狼低低的哀号。“完了,全完了,这么多骨干、好干部,一仗就全死光了?”他的脸色白的如纸一般,突然,他扑通跪倒在地,惨声喊道:“同志们、弟兄们对不住啊!都是我指挥的无能啊!是我害了大家,我不该把你们从苏北带来,不该让你们打这一仗……”周围的人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他说着说着,突然拔出了手枪,顶到了头上。身后的警卫员正陪着团长落泪,突然的举动太出人意料。手疾眼快的警卫员立即扑上去将持枪的手紧紧压住,一面哭着大叫,“快来人!快来人!”

其他人迅速围拢上来,七手八脚地连抬带架将苏天昊扶走了。

苏天昊像重症病人般的躺倒在炕日,双目无神,呆呆发愣。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了,先是肖登科闻讯赶来,座在炕上,一语未发。接着,赵义雄闯了进来,看到眼前的这幅样子,一边挠头,一边来回走着。

过了许久,赵义雄坐在炕沿,慢慢地说着。

“唉,怎么说呢这事,我不会劝人。”赵义雄眼盯着苏天昊说道:“当年,我们红三军团长征时,我当时是一个营长。湘江血战时,我们营顶在了最前面。敌人很疯狂,战火不带停的。第一天下午,我们营就被打得七零八落,没办法,求援。来了两个连,又打了一天,死了一片,又没多少人了。再求援,再来了两个连,再打,再求援,师里又给凑了百十号人……。没办法”赵义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讲着:“很快,人又不够了。最后,又来了大约一个排,许多都是通讯排的十来岁的孩子,一个个挺清秀、挺机灵的……。”

赵义雄苦笑了一下,“牛吧,我一个营长,指挥了九个半连。援兵不会有了,死扛吧,咬碎了牙扛着!最后没几个活着的,阵地前,敌人、我们的人,死的人海下了,血染江水。……。自己带的营几乎拼光了,没剩下几个。那一仗,我也濒临崩溃,好几天觉着自己不配继续活着,不应该活着。

战后整编,建制被撤消了,让我到另一个团里当班长,我不服,觉得屈辱,这么多人死在战场上,阵地又没丢,却落了个建制撤消,想不通啊!可到班里一看,全班战士中有五个曾当过连长,两个当过排长。都是死人堆里剩下的。我们报头痛哭,祭奠战友,我们全班发誓,血不能白流,要报仇,要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

赵义雄说着,语气越来越沉重,喉头蠕动,眼睛有些湿润。

“后来,就是这个班,建起了鲁山支队,仗没少打,队伍也日益壮大。到锦州之战前,我们已经可以算一个旅的规模了,可当年的老骨头们,连我,也只剩下三个人了。”渐渐地,赵义雄的眼睛里射出凌厉的寒光。“你现在还拿什么报仇,自己爬下了,死去的人能安息吗?”

苏天昊依旧面无表情,呆楞楞地望着屋顶,目不转睛,一语不发。

肖登科依旧吧嗒吧嗒吸着烟,红色的亮光若明若暗地映着那张黝黑的脸。“当年干革命,谁不是几起几落,打游击最困苦的时候,只有三、四个人,躲白匪,钻芦荡,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后来长征,雪山草地。多少战友走了,他们的奋斗理想交给我们。我们能当逃兵吗?”

屋子里很安静。谁都不在说话。长久的沉默着。

苏天昊的心里突然变得异常平静。窗户的缝隙中刺入一丝淡淡的光线,苏天昊猛然觉得有些刺眼。

大家在沉默中呆了许久,赵义雄、肖登科默默地退了出去,返回了各自的驻地。

苏天昊依旧在那里躺着。他睁着眼睛透过破裂的窗户纸望着窗外的天空。湛蓝的天空中,悠闲的飘着几朵白云。天是那样的蓝,比苏北的天空更蓝,更显得透亮。丝丝缕缕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黑土地的泥土气息。

苏天昊躺在炕上,依旧不吃不喝,呆呆地望着窗户,从白天看到天黑,再看到天亮,再到太阳升起……

屋外的老部下,同样也心急如焚等等待着,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会等来什么,但他们就是在焦虑的等待着……

苏天昊终于明白了,就是神仙也会有犯错误的,更不要说人间的凡人。可是这一次错误所付出的代价是如此的巨大,屈辱和恼恨涌上了苏天昊的心头。固然这种现实是他不愿意接受的,也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但是,目前苏天昊必须挺身而出,挑起这付重任。苏天昊心里明白了,就好象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必须要勇敢的面对现实。他别无选择。

突然,苏天昊大声喊了起来。“警卫员,给老子搞点吃的。”

战争的车轮在稍事停歇之后,便又继续隆隆的开始推进了。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下,自治军只有继续不断的后退。从辽宁一路退到了吉林,又继续退,离黑龙江也越来越近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

战场就是一个大舞台,有人下台,也有人粉墨登场。

江铭雪的老部队——新1军开进了东北。

江水屯是一个不大的小镇,这几天突然变的格外热闹起来,简直就是车水马龙,民主联军的大车、骡马,偶尔还能见到烧木炭的日本汽车,甚至还能见到缴获的道奇卡车。使得本来就狭小的街道更加的拥挤不堪。军区的机关就设在了这个小镇上。

镇上的老百姓则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些穿着或灰,或黄,甚至说不上什么颜色军装的兵们出出入入。街两边的铺户、商号大都已关门歇业,在观望中决定下一步的变化。只有几家饭店,买卖很是兴隆,门帘后面的老板们对这些“兵爷”们总是点头哈腰,对付给的花花绿绿的各个解放区的钞票,他们既不认识,却也不敢拒收。好在,吃饭的人都很和气。

江水屯临江而居。黄司令员独自在江边踱步,警卫员远远警戒。

江面上天昏昏,风萧萧。江水翻卷着寒气逼人的波浪,向很远的地方奔涌着。局面已经越来越严峻了,苏天昊、赵义雄、肖登科带着各自的队伍也在且战且撤中,先后撤退到了江水屯附近。

之战之后,战局基本稳定下来。而国民党军队则通过空运、地面进攻等方式占据了大城市和铁路沿线。

军区会议上,黄司令向参会的人员介绍了目前的严峻形势,传达了党中央的精神,接着说道:“目前各部皆疲劳,武器弹药不足而未得到补充,新兵甚多,缺少训练,战斗力不强。各部从远地而来,衣鞋缺乏,吃不惯高粱米。此外,总部缺乏地图,对地理很不了解,通讯联络至今混乱,未得到统一。……

我们应当先抓根据地建设,夯实群众基础。……

目前应主动避战,等待时机,再选敌人弱点突击。”

敌人进攻的节奏也慢了下来,各部迎来了难得而短暂的休整和喘息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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