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亭中,荆云光长身而立,收起了手中不知名的书籍,凭栏望远,静静的看着下方空无一人的重明山道。
楼台烟雨淅淅沥沥,悬挂在天幕中央的一勾弯月却固执的不肯掩入云中,一如既往的散发着清冷的银光。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自从韩水烟离开青玄之后,他就经常会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是坐坐。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荆云光轻声呢喃,“又下雨了。”
儿时那惊鸿一瞥尚且历历在目,人们所谓的一眼万年,于他大抵就是这样的感受。
在青玄,他的消息比起韩水烟要更加灵通,自然知道她此行何去。
更何况天风温城的那场大战,影像都已经传回了青玄。
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她终究还是选择回到姜宁的身边。
荆云光出奇的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愤怒。
一个人在心里认定另一个人,本就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就像道宗门下,也有许多女弟子喜欢自己一样,她们喜欢是她们的事,自己又何曾理会过那些女弟子的感受?
所以,他一点也不怨韩水烟,甚至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嫉妒怨恨以至于想要除掉姜宁。
爷爷荆远山在大比回来之后,曾叫了他在寿阳峰大殿之上。
老头子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挥手在大殿上一次性开启了一百面玄光镜,叫他看看。
玄光镜中有凡人,有修行者,有田间地垄的升斗小民,有小商小贩,有地主员外,有达官显贵,也有江湖侠客,还有山寨土匪,江洋大盗,就连讲究清规戒律的和尚也不例外。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在某一个自己无法预料的时间点上,对另一个人动心。
只是,这一百个人中,能够与心爱之人携手的,不过寥寥二三。
有一些,甚至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可那些人,依旧是飞蛾扑火般的往上撞,直到无能为力,直到遍体鳞。
有的人接受了事实,选择将就,平平淡淡的过完了一生。
有的人同样接受了自己不被心爱之人喜欢的事实,同样选择了将就,却心有怨怼,郁郁寡欢。
更有人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却可以过得很开心。
至于另外的那些不愿认命的人,不论成功与否,十之**反倒都是悲剧。
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是别人的命自然也只由别人不由己。
强求不来的人心,终究也只能选择妥协。
不如意事十**,能与言者无二三。
情爱一道上,古往今来,本就难得顺遂,强如八域第一的木天尊,一样孤独终老,又何止是他荆云光一人?
“只是,姜宁。”荆云光自语道:“你
我之间,终究还是要战一场。”
我荆云光的爱情,即便终将失败,也该有场华丽的谢幕!
荆云光一翻手,掌心之中出现了一枚老旧古朴的木头令牌。
这令牌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通往玄都殿的玄都令!
说起这玄都令,姜宁其实也曾从紫衣那里得到过一枚,乃是用卢又礼的大鹏之魂换来的。
只是这玄都殿的准入条件乃是星极,在乱流之中,他的修为被迫提升到了法域,加上韩水烟随后的进阶,计划赶不上变化,倒是让他这枚玄都令一时无勇武之地,只好盘算着来青玄的时候顺道把这东西送给林枫,至于其他的那些朋友,呼延风,李扶摇,南宫镜他们,身份个顶个的厉害,这玄都令,各自家里的长辈怕是早就给准备好了。
至于荆云光,在大比的时候也已然暴露出了法域二层的超高修为,此时拿了玄都令在手中,若有人瞧见了,当会觉得无比意外。
既然在大比之前修为就已经超过了法域境,还特意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荆云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左拳缓缓握住,一股奇异的封印之力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气势层层递减,很快就回落到了星级巅峰。
照理说,这般封印修为的作弊行为,根本无法通过玄都殿的察验。
毕竟玄都殿的主人可是道和境大尊者玄都仙人,神象巅峰的李太白,他的摩云剑池尚且能够全面扼杀那些遮掩修为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没道理道和境尊者的玄都殿反而做不到。
可是随着掌心的令牌发起亮光,荆云光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竟真的隐没在了虚空之中,不知去向。
句芒殿。
木枔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此时,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刚走一个,又回来两个,瞧着架势,那两个小家伙还得在听风崖底下待一夜,倒是正好不用照面。”
要是让荆云光见了姜宁,说不得要打上一场。
换个别的时候,这俩人打架他只会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手叫好,只是当下么,那小子的行踪还是不能暴露。
“嘿嘿!”木枔一脸的坏笑:“又有理由去青阳峰蹭饭吃了!”
……
……
听风崖高达万丈。
千丈以下无人居住,千丈之上,是那些记名弟子和杂役居住的地方,三千丈是外门,五千丈是内门,再往上,才是核心弟子和各峰长老们居住的地方。
山险路不险,只是依旧很高很长,寻常的香客,便是给他们机会上山,十有**也会半途而废,因为实在是太高了。
山上有青玄自己的灵田,果林,日日都会有专门的灵植夫精心打理,只是狼多肉少,嘴多饭少,普
通的杂役,记名以及外门弟子,是没有办法吃到灵谷和灵果的,即便是内门弟子,每月的配额也极其有限。
也正是因此,这青玄脚下,挑粮负果上山贩卖,便成了一个极其热门的行当。
担子,是青玄外门冶铁房制作的金刚扁担,就连篓子,也是**的登山篓,内部空间极大,可载极多,最小的也载物三百斤,两个篓子加起来就是六百斤。要不然,这上上下下的本就颇费时间,东西担少了,利润就有些不够。
担着六百斤的重物,走至少千丈,往往都是三千丈的高山,即便对于凝血高手,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呀,山下的这些挑夫,都是些个铸魄,凝血境的体修。
比起谋生手段繁多的炼气高手,他们别无所长,就是有两膀子的力气,多是穷苦出身,在这青玄山脚没有大风大浪的地方,也不图别的,只图一个生活安稳。
今儿个,山脚下来了个新的挑夫。
“嘿!活计!”苏成是这山脚下小丘的猎户,别人来这里卖的,都是些粮食果蔬,他却是这山脚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卖肉的。
修行者自然也喝酒吃肉,但是平日里还是将就一个清淡,所以青玄的弟子虽多,吃肉的却并不算多。
若只是零星等人来买,生意就不会太好,之不过他与旁边那些隔上个一旬半月才来一次的猎户不同,每隔三日,他都会准时到这山脚下来,与那些卖力气的挑夫们讨价还价,请他们把东西送到山上去。
他的肉,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佟植的青阳峰。
这偌大的青玄,要说哪位上仙真人吃肉最多,自然就是哪位传言酷爱做饭的佟植佟大仙了。
而苏成他们家,从爷爷辈儿开始,就是那佟大仙专用的肉户了。
这也是他一辈子最引以为傲,长长拿来与别人吹嘘的事情。
“我?”一个身材匀称,长相普通的光头少年回过头来,看着苏成,确认道。
“可不就是你!”苏成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青玄脚下不同的贩子,一般都会有一个长期与自己合作的挑夫,他们出货,挑夫出力,得来的银子各自抽成,祖祖辈辈下来,都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只是昨儿个晚间,往日里与他合作的那个体修走了狗屎运,给他捡到半截七十年的血参,修为到了紧要关头,便托人转告,说是这几日不能过去了。
苏成还琢磨着,自己今日怕是要等到别人家的挑夫干完活回来,才能够找到人帮自己运货了,而且找别人,少不得要多出一些钱,心里头正在滴血。却赶巧儿看见,一个原以为是内门弟子的光头少年,跑到不远处青玄专设的挑山坊里头,领了一副金刚扁担出来。
猎户这叫一个高兴啊,新人挑夫一般不好找活儿,自己的价格,说不定还可以压得更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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