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打开帖子,其内纸张乃是纹理细腻的罗纹宣,右下角别出心裁的砑了一朵牡丹,又以金银书写了两行小字,端的是优雅富贵。
仅凭这张帖子,便可知安平侯夫人其人,张扬高傲姿态尽显,一如前世。
明月低着头,仿佛正认真看着帖子上书写的内容,垂下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冰寒。
前世,这场寿宴同样如期举行。
安平侯府喜得良缘,更进一步;嘉和公主如愿以偿,志得意满。这场寿宴是他们向众人宣告的欢宴,嘉和公主与安平侯世子云泽才是这宴上的主角!
明月指尖不自觉用力,紧紧攥住手中的帖子。这场宴是他们的狂欢之宴,却是造成她身败名裂的鸿门之宴,是一切灾难开始的起点!
江大夫人注意到女儿因过于用力而苍白的手指,想到女儿错过的那场姻缘,不禁一阵心疼,关心的说道:
“明月,你若不愿,我们便不去罢。”
明月顿了顿,轻扯出一抹笑容,方才抬起头来:“母亲,既然她们已送来了帖子,去一趟也并无不可。”
江大夫人见女儿笑的勉强,却仍然懂事的顾全大局,心下宽慰,叹声道:
“江家沉寂了太久,地位一落千丈,这守孝的三年里,又与外界联系几乎断绝,安平侯府老夫人的寿宴是个绝佳的机会,若能将之把握好,许能受益无穷。”
想了想女儿清高的性子,她又解释道:“结识名门夫人小姐,并不是攀附权贵,而是彼此交换消息,互通有无,权贵之家,总能得到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消息。错过这次寿宴,以江家的现状,恐怕再难有这等层次宴会的邀请了……”
明月全然明白江大夫人所想,前世她清高孤傲,不屑于别有用心的应酬,此时自不会再如此短视。
可未免母亲生疑,她还是作出一副不解模样,问道:“母亲,安平侯府为何会送来这张帖子?”
江大夫人神色敛了敛,沉声回答:“那安平侯夫人此前与我有过几次交道,再加上她上回所说之事……许是念着这点交情吧。”
明月垂下了眼帘,安平侯夫人为人,她多少也有些了解,绝不是会在意这点子交情之人,以她的秉性,特意邀请她们江家,多半是为了炫耀与公主结亲一事了。
显然母亲定也猜到了这一点,不过,既然母亲不说,她便装作不知好了。
明月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总不好抹了侯府面子,就依母亲之言罢。”
……
回到碧荷院,明月将自己关于书房,静坐思考。
前世,安平侯老夫人寿宴之上所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在她脑海中闪现。
众目睽睽之下,她被欺凌,被陷害,被千人所指,名声尽毁……
今生,她本可以选择避开这场宴会,躲过这次危机,可是,她不甘心!
这一世,她已掌握了先机,再不是前世任人欺凌的弱女子,想到多日前的布局,明月目光一暗,无论是谁,若敢惹上来,哪怕无法扳倒,也定要让那人脱下一层皮!
明月松开紧握的素手,掌心几个月牙形指印深深嵌入了肉中,甚至能看见少许血丝渗入皮下,可她竟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姑娘。”墨染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明月将手收入袖中,面色恢复平静,看着墨染推门进屋行礼。
“奴婢今日打听到一则消息,思来想去,总觉得透着些不寻常,特来向姑娘禀告。”
明月颔首:“说罢。”
“今日针线房的胡妈妈到彩云间取花样子时,偶然看见了安平侯府的刘嬷嬷——”
刘嬷嬷是安平侯夫人的心腹嬷嬷,曾与安平侯夫人一同来过江府,是以江府不少下人都见过她。
墨染皱了皱眉,继续道:“据胡妈妈所说,她亲眼见着刘嬷嬷走上了二楼。可那日彩云间二楼被一位贵人包下,任何人不得进入。”
明月挑眉:“那位贵人可是安平侯夫人?”
“应当不是,胡妈妈曾见着那位贵人下楼,虽全身尽为帷帽遮挡,可瞧着那身量也不像是侯夫人。”
若不是安平侯夫人,会是谁如此遮遮掩掩的与其心腹嬷嬷见面?
蓦地,明月立时便想到了一个人。
嘉和公主!
安平侯府与江府议亲一事,所知者甚少,不巧,这位刘嬷嬷便是其中之一!
安平侯夫妇只要不傻,定不会与嘉和公主说起此事,嘉和公主若要知晓,只能从安平侯夫人身边之人入手!
墨染见自家姑娘沉默不言,小心翼翼道:“姑娘,您说,那位贵人会不会是——嘉和公主?”
如若真的是嘉和公主,此刻公主十分有可能已经知晓安平侯府与江家议亲之事……墨染这样一想,不由紧张不已。
明月同样也不轻松。本以为阻止了两家议亲之事,事情的发展便会有所不同,可如今,局面仍与前世一样。
不!今生已然不同!
她还有筹码!
想到自己的准备,明月渐渐镇定下来。
看着面前紧张不已的丫鬟,明月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不必担心,我们不是早有过预料么?”
“姑娘,那可是嘉和公主——”这位可是在宫中都能横行霸道的主儿,墨染不明白,为何姑娘还能这般镇定?
“放心,皇上对祖父仍有旧情,哪怕江家没落,只要我们不出错,旁人明面上也不能如何,嘉和公主也一样。”
墨染立刻品出了明月话中之意:“明面上不能如何,那暗地里呢?”
明月微微一笑:“你可知嘉和公主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墨染神情一滞,愣愣答道:“身份高?”
“不错。”明月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继续说道:
“若是明面上,碍于她的身份,我不能如何;可若是暗地里,下黑手可不用顾及对方的身份。”
墨染悚然而惊:“姑娘,您要对公主做什么?!”
明月素手一挥,铺平衣袖,漫不经心道:“她想对我如何,我便对她如何,不过是如数奉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