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秋,漫山的树木大多呈现了枯萎之色,另本就清静的寺庙平添了几分萧索。
天气渐寒,游人更减。慕容启带着云清在寺中转着,又去了附近的凉台。登高远眺,众山尽收眼底。
二人坐在亭里,各自想着心事,一下午的时间,几本没说什么话。
这些地方,在一年之前,云清确实是来过的。故地重游,纵使是失去了记忆,再次走过之时也是有些熟悉之感的。
石台一隅,慕容启长身玉立,微风吹拂着他素色的长衣,墨发飞舞,另他本就俊朗的面孔平添了几分仙人之姿。
他负手而立,放眼远眺。深色的眸子里好似一汪潭水般深不见底。这一天,他的话极少。
他如同一个老朋友般,带着云清游览着这些山水。有时候他会就着寺里的事情和云清说上一二。
故地重游,很多事,云清不记得了,但他却不会忘记。
他永远都会记得,一年之前,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在攀爬那数不尽的石阶之时,抬眼远眺,便看到了这个女子。
那时候,她还是做男装打扮,但早有预谋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女子?
本是做了利用之心而接近,可渐渐的,他却在自己的局里迷失了方向。
不过,事情发展到最后,他还是利用了她,甚至在感觉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还是将她易给了别人。
慕容启内心是挣扎的,痛苦的。从小就注定的使命,另他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自己做主。他在自己的那条既定的路上孤独的走着。
直到现在,他再次找回了她……
云清的话很少,纵使失去了记忆,她的性情也没有很大的改变。她惯常的思维,让她总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保持着一种近乎于苛刻的求证态度。
天近将晚之时,她已然确定,许久之前,他们应该是熟识的。
望着茫茫群山,她的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她忽然感觉好累,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不愿去想了。
负伤醒来之后,除了下人,她唯一接触的人就只有慕容启风流大陆行。而他又是当朝太子,有着那么高贵的身份,而且长相俊逸,不用去想,云清也知道,像他这样的男子,定是极其受女子欢迎的。像他这样的人中之龙,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应该都是信手拈来,既是这样,他有必要骗自己吗?
他对自己很好,平心而论,已经好到了一种宠溺的程度……
云清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她不愿去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寺里不接收女客过夜,月亮探出山头之时,二人便拜别了寺内众僧,朝着山下走去。
秋高气爽,苍穹也格外的与人亲近,漫天的繁星无比的清晰耀眼,一道银河横贯天际,从天的这边,一直延伸到了另一面。
下山的路,相较于上山而言,要好走的多,不多时,他们就走了一大半。
“鱼儿,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慕容启牵过云清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紧紧的包裹着云清的小手。
“休息一下吧。”慕容启温柔的说着。
云清点点头。
慕容启将手解向腰带,云清吓了一跳,赶忙挣脱开他,向后跳去。她又是惊讶,又是怀疑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家伙,荒郊野外,而且深更半夜的,他脱衣服做什么?
慕容启见她如此反应,扯起嘴角,笑了笑。他将玉带抽了下来,然后脱下外袍,铺在石板路上:“坐这吧,别着凉。”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声音温柔。全然一个敦良温厚的模样。
云清自知会错了意,心中顿感尴尬。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低着头看了慕容启一眼。
月色下,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两只美丽的花蝴蝶一般,飞在慕容启的心头,撩拨着他蠢蠢欲动的神经。
顿了顿,他还是将衣袍向外扯了扯,有意与云清拉开了一些距离。他知道她现在还怀有介心,有很多的事情,还真的不能操之过急。
二人望着远处墨色的山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就在他们准备起身离开之时,一阵悉碎的脚步声从密山深处传来。
不好!云清暗自叹道: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如此深夜,所遇之人,不是强匪,便是盗贼!
她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望向身旁的慕容启。
慕容启抚上她的手臂,重重的按了一下:“别怕,有我在。”他深如暗夜的眸子里,泛着耀眼的光芒。他沉稳的声调,另云清顿时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可这种踏实,也只是持续了几秒,瞬间,他们的面前就“噌噌噌”的窜出了十几个人。他们身着各式短衣,或持刀,或握剑,每个人的脸上,都以黑巾蒙面,所料没错,是真的遇上劫匪了。
“大哥,看来咱们没白蹲啊。看这小女子长得,卖到城中的暗馆里,定能讨个好价钱!”其中一个手持长刀的匪徒,一边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云清,一边淫笑着叫道。
旁边一个身形粗壮的大汉,闻言也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云清,末了也赞赏的点着头。云清蹙着眉,她非常不喜欢这些人的眼神,好似自己是个货物一般,正在被人待价而估。
旁边的慕容启见状,将外袍呼地一下套在身上,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匪徒?好大的胆子!把你们的狗眼挪开,别污了我夫人的眼!”
“吆喝,这小白脸看起来还是个有骨气的。”其中的一人瞟了一眼慕容启,见他一副文人装扮,又长得细皮嫩肉,轻视之意溢于言表二缺女青年。
“别跟他们废话了,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弱质男女。赶紧抓了,天亮前送到暗馆里,得了银子,兄弟们也好出去乐呵乐呵!这个男的……”说话的人打量了一个慕容启:“长得也不错,一并抓了。”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十几个人便围拢上来,有的人还直接掏出了绳子,好似他们二人是小鸡一般可以束手就擒。
云清知道慕容启身怀武功,但他的武力值究竟有多高,云清却是不知的。
她下意识的朝着慕容启靠了靠,慕容启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抚了一下,低着声音说道:“别害怕。”
云清点点头。
刹时间,十几个人就挥起刀剑,朝着二人逼近过来。
乱战之时,众匪发现慕容启身手不凡,轻视之意忙收了去,顿时使足了十二分的气力用以应对。
慕容启护着云清,虽然身有武勇,但终究是无法全力施展。一来二去,便有些应对不暇。
渐渐的,他和云清就被众匪隔离开来,眼见着一个匪徒眼放精光,一步步的朝着云清走近,慕容启大喝一声,拔开众人,抬手便推了云清一掌。他的力道极大,一下子将云清推出了十几米,就在云清滚落山坡之时,她听到了慕容启的喊声:“鱼儿,你先走,别管我。”
山坡特别的陡峭,云清在滚了几十个来回之后,才按定了自己的身体。
她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面前,是一条河,只要过了桥,再将锁链放下,自己就能逃之夭夭了。看来慕容启是熟知这里的地形,才把她打落下来的。
坡上,一阵金属相接的拼杀声阵阵传来。
云清望了一眼那座桥,想也没想,她就朝着坡上爬去。
不能就这么逃了,不能就这么不管他了!云清一边爬着,一边想道:有我在,那些匪徒好歹会顾及到银钱,而放过慕容启,如果自己跑了,他们很可能会恼羞成怒的对慕容启下了死手。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双方势均力敌,可慕容启毕竟只有一个人,单手难敌四脚,更何况是那么多的人!
费了好大的力气,云清才又重新爬上坡顶。
月色下,群魔乱舞般,杂乱的人影和晃眼的刀光在眼前闪动着。慕容启一身素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云清皱了眉,不知那血他是自己的,还是这些匪人的。
眼见着慕容启被一干人等围在正中,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云清突然大喝一声:“住手!”众人正忙于交战,突如其来的声响一下子震慑了他们,纷纷停住刀剑,朝着云清望来。
“别打了,我跟你们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清也有些震惊。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望着一干强人,还有满目的血光,她非但没有害怕,却表现得如此镇定之极。却是有些不太符合情理。
就在云清拾起匪徒扔过来的绳索,准备自行束缚之时,慕容启突然喝道:“住手!”
他的一声大喝,仿佛一颗石子扔进了湖泊,刚刚恢复的寂静顿时又被金属相交的声音所取代。
电光火石间,一个匪徒忽然握刀不住,一柄长刀斜刺里就向着云清飞了过去。眼见着那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云清却分身无术之时,一个血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慕容启,他在关键的时刻,挡住了那一刀。他这一个凌空飞扑,二人双双向着坡下滚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