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不知道阮老道说这话到底有什么用意,见他一脸落寞惆怅的样子,也就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听着,嵇飞云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好插口询问,便慢慢往火堆里添加干柴。
“你的真名叫做什么?”阮老道又问月娘。
月娘一愣,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组织里的名字叫辰月。”
“辰月......辰月......”阮老道口中喃喃地念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月娘也是一脸愕然地看着阮老道,不知道他是何意。
阮老道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辰月说道:“看来你在影门的地位很低啊,日、月、星、辰,你是最后一门的杀手。”
“但是我是天影的弟子。”辰月说道。
阮老道双眼中闪过神采,认真打量着辰月,诧异道:“你是影门影主天影的弟子?”
辰月缓缓地点了点头,瞬间三人都不说话,山神庙里一阵沉默。嵇飞云往火堆了加了柴火,火势又开始大起来,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烟雾在山神庙里袅袅盘旋,给山神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
阮老道和辰月有头没尾的对话,嵇飞云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开始还打起精神想听出一点江湖往事,好增长一下见识,后来干脆不听了,转头仰望起神座上供奉的山神来。
这座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竟然是马头人身,他左手按着腰间的宝剑,右手插着腰,身着将军铠甲,肩上的红色披风已经变成暗红色,这是一座荒废了的山神庙,已经没有香火,也没有人来打扫,神像和神座上满是灰尘,但是神座上的山神却依旧威风凛凛,如一位沙场将军一般。
阮老道见嵇飞云看着山神像出神,也抬头看了一眼神座上的山神,随后又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喝酒。
外面的天色开始暗起来,夜晚慢慢地到来了,嵇飞云的肚子开始叫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看着阮老道和月娘笑了笑。
阮老道盯了一眼嵇飞云,然后慢慢地把火堆扒开,火堆下的灰烬中竟然有一块烧得黝黑的土包,嵇飞云眼睛一亮,知道这是什么了。
“打开它。”阮老道说道。
“嗯。”嵇飞云忙拿起一根做柴火的干树枝,把那个黝黑的土包扒到一边,然后用树枝用力的敲了两下,竟然没有敲开,他心里一愣,又在旁边找了一根大一点的树枝,这回他用树枝的一头往下一捣,居然捣出了一道裂缝,他用力再捣几下,土块就裂开剥落了,顿时一股肉香味飘散开来,嵇飞云看到里面是一只香喷喷的鸡,顿时食指大动。
他把手往衣服上擦了两下,然后先撕开一条鸡腿递给阮老道,阮老道伸手接过,微笑点了点头,口中说道:“不错,还知道尊老。”
嵇飞云呵呵傻笑,又撕下另外一只腿,递给辰月,辰月微笑了一下,说道:“腿你吃,给我一个鸡翅就好。”
“哦,好。”嵇飞云把手中的鸡腿放在口中咬着,又去斯鸡翅,辰月看着嵇飞云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她接过嵇飞云撕下的一大只鸡翅,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饿了一天了,虽然没有放任何调料,嵇飞云也觉得鸡肉特别香嫩可口,三两下就吃完了一只鸡腿,看着剩下的一只鸡翅和鸡声,看了看阮老道和辰月,辰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阮老道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你的了。”
嵇飞云大喜,又转头看着辰月,见辰月笑着点了点头,他立马抓起剩下的鸡肉往嘴里塞去,没几下又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阮老道边咬着鸡腿边喝着酒,辰月一个鸡翅还只吃了一小半,嵇飞云解下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小口水,还打了一个嗝,他见阮老道在喝着酒,便把水壶递给辰月,然后他重新把火堆又移回原来的地方,再添加了一些柴火。
三人吃完了一只鸡后,阮老道把酒葫芦收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着辰月和嵇飞云说道:“接下来我有事和你们小两口说。”
“师傅,我们......”嵇飞云见阮老道又叫他们小两口,想辩解,见阮老道挥手,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眼看着辰月,这回辰月神色如常,静静地看着阮老道。
“庄门,你们知道吧?”阮老道问道。
“不知道。”
“知道。”
辰月和嵇飞云回答道,阮老道看了一眼嵇飞云,摇了摇头,说道:“这桩关于庄门的秘密往事,我本不想对飞云你说的,你们嵇家已经为庄门付出太多,本不应该再把你卷入纷争中,不过你竟然拜我为师,也许这一切就是天意吧,既然天意如此,那就跟随天意而行吧。”
嵇飞云看着阮老道,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庄门秘密,而且听起来还和他们嵇家有关,在他的记忆中,他们嵇家就他和他爹两人,他爹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有关嵇家的事,就连他娘,他爹都没有提起过。
阮老道又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才说道:“千年前,神州大地战乱四起,诸子百家弟子齐出,先是学说论争,渐渐演变成学派相争,最后终于和天下的战乱联系起来,变成了生死存亡的斗争,最后结果是法家争赢了天下,却被名教窃取胜利的果实,法家、兵家退出门派争斗依附于人间皇权,道家隐退只以其中的一支行走世间,这便是‘庄门’。”
阮老道说道这里,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后来名教学说被人间帝王作为治国理政安民的唯一学说,由此名教也成为了百家正统,其余诸子学派在名教千余年的打压迫害下,有的隐世不出,有的逐渐消亡了。庄门不忍名教思想对人们的古板束缚和对其它学派的血腥镇压,终于以行动起来反抗,十四年前,名教世家发现‘庄门’的行为已经危害到了他们的统治,于是八大世家联合起来对付庄门,当时庄门有七位圣人坐镇,尽管名教世家势大,但是也不能奈何庄门,庄门所倡导了‘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处事态度,依旧在民间流行。”
“那最后怎么样了?”嵇飞云忍不住问道。
阮老道喝着酒,两眼醉态迷离,瞬间又怒光频生,最后叹息一声说道:“后来名教各大世家,纠集大军对庄门进行围剿,暗地里又买通影门杀手对庄门进行暗杀,致使庄门死伤惨重,元气大伤,但是依旧没能使庄门屈服,最后不知道怎么了,‘庄门七圣’间发生了分裂,其中的四圣竟然站到了名教的一边,最后,为了给庄门留下火种,不使庄门的香火断绝,其中的一圣甘愿赴死,这便是当年的轰动天下的‘当阳案’。”
说完阮老道猛地喝了一大口酒,嵇飞云听完后,心里一阵激动,他现在还不知道所谓的名教和诸子百家有什么冲突和影响,但是就庄门圣贤慷慨赴死的精神让他心生敬仰。
辰月听到阮老道说影门暗杀时,脸上变了变,她当年也是亲自参与了刺杀行动的,也是因为那一次行动,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她至今记得那人对他说的话:“为自己的命运,去抗争一次”,她转头看了一眼嵇飞云,也暗自叹了一口气。
“那庄门现在怎么样了?”嵇飞云见阮老道一直喝着酒没有往下说,忍不住问道。
“庄门现在就只剩下我和你了。”阮老道苦笑着说道。
“啊?就我们两人?”嵇飞云一脸惊讶,一是惊讶自己也算是庄门的人,二是惊讶庄门就只剩下他们师徒两人了。
“紫竹林不是还在吗?”辰月轻声说道。
“那是紫竹林,不是庄门。”阮老道摇了摇头说道,说完他站了起来,走到山神庙的门口,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空中没有月亮,几颗残星散落在天幕各处。
阮老道背着手看了一会天空,又转过身来回到火堆旁,却没有坐下,而是对嵇飞云说道:“云儿,你先跪下。”
嵇飞云一脸诧异,但看着师傅一改平常嬉笑疏狂的表情,变得一脸严肃,撇了撇嘴乖乖地起身跪好,等待阮老道的安排。
“云儿,师傅老了,心力也散了,承担不起庄门的传承重任了,好在天可怜见,让我遇到了你,现在我把庄门的掌门之位传给你。”说完,阮老道伸出右手,捏了一个法诀,指尖上生出一道青色豪光,下一刻阮老道的手指点在嵇飞云的眉心,那束青色豪光没入嵇飞云的眉心中。
嵇飞云只觉有一道耀眼的光芒闪入脑海中,同时耳边响起自然万物的声音,潺潺的流水,温柔的春风,飞禽在天空翱翔,走兽在大地奔跑,植物突破土壤,抽出嫩芽......嵇飞云的心里感觉到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祥和。
“云儿,我刚才传你的是庄门的无上秘典《南华真经》,我看你有修习过道门的基础功法,这也好,真经上记载的庄门功法,你以后自己好好修炼吧。”阮老道说道。
“谢谢师傅,徒儿记住了。”嵇飞云磕了一个头,口中说道。
阮老道微笑着看着嵇飞云,点了点头说道:“本来想送你一把宝剑的,但是当日天覆阵破,宝剑有灵,遁入空间隐藏起来了,只能你自己去寻找了。”
嵇飞云哦了一声,心里非议着,这个庄门掌门,不但是个光杆一个,连兵器都要自己去寻找。
“好了,老道的事办完了,老道要四海云游,就不管这红尘俗世了,小子,庄门就全靠你了。”阮老道突然心情变得特别好,笑着对嵇飞云说。
嵇飞云叹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想道:都是这么不负责任的掌门,难怪庄门会变成只剩下掌门一人。
阮老道又对辰月说道:“这小子就交给你了,以后还需要你多照顾。”
“是,前辈。”辰月点头道。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选定了你,哈哈......庄门的人果然个个不和于俗,出人意料。”阮老道笑着说道。
“好了,我走了,以后有缘再见。”阮老道说完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准备往外走去。
“哎,师傅,您这就走啊!”嵇飞云忙上前几步走到阮老道面前。
“不走还在这里干什么?看你们小两口亲亲我我啊!”阮老道瞪着眼睛说道。
“师傅,您怎么又乱说。”嵇飞云红着脸说道。
阮老道哈哈一笑,举步朝外面走去,嵇飞云在后面大声问道:“师傅,如果有事,我去哪里找您?”
“不用找我,你自己决定就行。”阮老道的声音远远传来。
嵇飞云黑着脸看着外面,最后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辰月,然后默默地坐回火堆旁,看着火堆出神。
辰月微微一笑,也回到火堆旁,在嵇飞云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