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铁青站在院子里怒吼的姑娘正是皇子妃从东离带来的贴身‘侍’‘女’乐桃,看着那张气极了的小脸,也不知方才她们的那番放肆言论她到底听见了多少,院内几人相视一眼,神‘色’皆有些慌张。
看着对面刚才还在大放厥词现在却是一言不发的‘侍’‘女’嬷嬷,乐桃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说得很开心的么?你们这帮刁奴,等我去禀告了我家公主,非得好好惩治你们不可!”
…我家公主?原来,竟是个空有气魄没有脑子莽撞姑娘。想着,本是沉着脸‘色’蹙着眉的周嬷嬷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扯着嘴角淡笑开来:“乐桃姑娘在说什么,老奴怎么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本还在因为事情败‘露’而有些慌‘乱’的‘春’雪冬灵她们几个,听见周嬷嬷这么一开口,顿时明了了嬷嬷的意思,一个个立刻换上了无辜轻笑的嘴脸,扬眉附和:“是啊乐桃姑娘,我们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呢~”
对面几人瞬间变脸让乐桃一时忪愣,片刻反应了过来她们居然是要抵赖,一瞬小脸气得更红了:“你们这群刁奴,居然敢做不敢当?方才你们那般犯上的言论我是亲耳听到的,你们还想抵赖?!”
“诶哟乐桃姑娘,我们怎么愈发听不懂你说的话了?刚刚我们几个只是闲来无事聊到前日里看过的一本话本子,即便我们是稍稍有些偷懒,乐桃姑娘也犯不着给我们安这样的罪名吧~”名叫夏荷的姑娘冷笑着开口,想着身后还有戚贵妃和周嬷嬷撑腰,完全是有恃无恐。
“什么话本子,你当我是傻子啊?!”乐桃张口怒吼,“你们这几个刁奴,平日在府上就好吃懒做什么都不干,要不是我家公主嘱咐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乐桃早就要来理论几番了!如今不仅不干活,还在背后议论主子坏话,你们不要以为自己是贵妃娘娘赐来的下人就有什么了不起,今日我非禀明了公主,治你们犯上之罪不可!”
愤愤的一番话刚说完,却见对面周嬷嬷冷哼一声站了起来:“犯上之罪?老奴还真想看看乐桃姑娘如何治得了我们犯上之罪!乐桃姑娘对老奴和各位姑娘一口一个刁奴这么叫,你可知我们皆是宫里有品阶的嬷嬷‘侍’‘女’,断不是你一个区区皇子府小‘侍’‘女’可以这般诋毁的!乐桃姑娘不是要去皇子妃那里告我们一状么,现在老奴就省了乐桃姑娘的功夫,自行去面见皇子妃!不过届时,到底是谁犯上有罪,乐桃姑娘,我们就等着瞧了!”
一番话挑眉冷哼说完,周嬷嬷领着几个‘侍’‘女’,越过还在呆愣的乐桃,神情傲慢徜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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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府主院,冷秀颜正拿着一本兵书靠在软榻上研读,忽见厢房的‘门’一下推开写意急匆匆跑了进来:“公主殿下不好了,乐桃她好像去找戚贵妃赐来的宫‘女’理论去了。”
闻声抬头,冷秀颜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回公主的话,方才乐桃发现前几日让‘春’雪去送洗的衣衫被她原封不动送了回来,还谎称是洗过了,乐桃当时就气急了说要去找她理论,奴婢劝了几句让她先把衣衫拿去浣衣坊,结果刚刚去她房里一看,公主的衣衫还在乐桃人却不见了,奴婢一想乐桃的‘性’子,定是忍不住找‘春’雪去了。”
冷秀颜神‘色’平静听完写意的禀报,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兵书:“既是已经去了那也没办法了,应该不出片刻周嬷嬷一行便要上‘门’兴师问罪来了,”说着便是起身,唤了写意伺候更衣,“乐桃这般的‘性’子的确应该好好收敛收敛了,今日之事,就权当给她一个教训。”
说话间,凤目轻转淡淡望来的一眼,里面带着的冷‘色’让写意一瞬噤了声,再不敢多言。
周嬷嬷率领着众‘侍’‘女’浩浩‘荡’‘荡’行至皇子府主院大‘门’,只见一个青衣‘侍’‘女’已是侯在了大‘门’口,看见她微微福身:“周嬷嬷,皇子妃有请,请周嬷嬷至前厅觐见。”平静的神态,还算恭敬的语气,周嬷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冷哼:“有劳姑娘了。”
说罢,周嬷嬷领着几个‘侍’‘女’举步朝着前厅而去,队伍最后急吼吼跟上来的乐桃拽了拽写意的衣袖,神情不满:“写意姐姐你怎么出来迎她们啊,对这帮刁奴有什么好客气的…”话音未落却被写意蹙眉摇头打断,看了看乐桃那张不明所以的小脸,写意心中叹气,牵起她的手来跟了上去。
周嬷嬷一行到了主院前厅,便见皇子妃殿下已是在前厅候着了。一身黛蓝华服容‘色’清冷,冷秀颜端坐在前厅主位,听见人声,微垂的凤目淡淡上扬瞥上来人的脸,见周嬷嬷嘴角带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俯身跪地行礼:“老奴(奴婢)参见皇子妃殿下。”
厅前嬷嬷‘侍’‘女’跪了一地,高位之上传来清淡‘女’声:“嬷嬷免礼,全都起来吧。”
闻言周嬷嬷抬起头来,却并未起身,一双‘精’明墨瞳对上高位那双淡看过来的清冷凤目,周嬷嬷轻轻勾‘唇’:“回禀皇子妃,老奴今日前来是有事要启奏皇子妃,在禀明原委之前,老奴恕不起身。”
堂下跪着的一个嬷嬷四个‘侍’‘女’,各个均是‘挺’直了腰板跪出了几分傲骨,看着那一个个锦衣华服在皇子府服‘侍’了半月有余还是各个做着一副宫‘女’打扮的奴婢,冷秀颜心中一笑,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情绪。
“好,那周嬷嬷便这么跪着说好了。”高位上传来皇子妃淡淡的声音,轻且冷。
而这样一个年纪尚幼且没有尊贵母族撑腰的小皇子妃,周嬷嬷却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抬眼对上那双青黑凤目,周嬷嬷淡淡开口:“启禀皇子妃,今日天气晴朗‘春’风宜人,老奴看底下的丫头们自来了皇子府服‘侍’已辛苦了半月有余,便想着趁今日天儿好让大家休息一个时辰开个茶话会,顺便谈谈天儿了解一下她们在皇子府服‘侍’的可还周全。老奴这么做,是依着多年在宫里御下的习惯,若是皇子妃觉得老奴此举有何不妥可以现下明示,老奴定将按着皇子妃的意思好好改正!”
一番话说得恳切,实则却是暗中宣扬了一番她们曾经服‘侍’过戚贵妃娘娘的背景,用自己曾在宫中‘侍’奉的身份来压了幼主一头。看着堂下跪着的周嬷嬷那平静神‘色’中流‘露’出的点点骄傲不屑,冷秀颜淡淡勾‘唇’,捧起身侧茶碗:“本妃并不觉得周嬷嬷的安排有何不妥——相反,周嬷嬷带着众‘侍’‘女’在皇子府服‘侍’的这段时日,本妃一直觉得大家均是拿出了以往在宫里服‘侍’贵妃娘娘的礼仪尽心做好了份内之事,所以周嬷嬷,不必过谦。”
一番话平淡的语气说来,说话前,红‘唇’轻抿弯出一抹清浅笑意,那双青黑凤目一瞬扫过堂下跪着的‘春’雪冬灵几人,看得平日里有恃无恐偷懒欺主的几人倏然心虚赶忙低下了头。最后,当那淡然视线再次回到周嬷嬷身上,一瞬与那‘精’明老眼四目对上,那汪深黑之中一闪而过的傲然威仪,竟是看得周嬷嬷一瞬心惊。
这七皇子妃,三两句话,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将她们不尽职之事暗讽了一番,还调侃了贵妃娘娘御下无方养了她们这一群刁奴?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再是望上那张明明仍是稚气未脱的清秀小脸,从那淡然的神‘色’中,却是再也看不出半分端倪。
一个回合下来,仅仅几句话,周嬷嬷心中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子妃已是敲起了警钟。看来,原先竟是她一直小瞧了这个深居简出对她们处处忍让放纵的皇子妃?原来,她们之所以能在这皇子府里为所‘欲’为,并不是因为皇子妃怕了戚贵妃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以静制动,根本懒得同她们一般见识?
心底深处生出的,那被对手轻视之后恼羞成怒的情绪一瞬充满身心,周嬷嬷暗暗咬牙,随即又是冷冷一笑——如果这皇子妃是这么个沉得住气不好对付的主,那她那贴身‘侍’‘女’乐桃,就无疑是她的一处脆弱不堪的软肋,如今她手里扣了这么一张上好王牌,也不知等会打了出去,这七皇子妃该如何招架!
想着,便是淡淡一笑做出了一副恭谨样子,俯身回话:“今日有皇子妃此言肯定,老奴感‘激’涕零!只是,虽然皇子妃是如此看待老奴,却并不代表这府里所有下人均是明白老奴一片苦心,今日便有乐桃姑娘公然污蔑老奴犯上欺主,还请皇子妃为老奴正名!”
周嬷嬷一番话落,侯在一边自方才起就神情不悦的乐桃一下气极了,一双杏目死死凝上高位,只等皇子妃询问一吐为快。
清冷凤目转向乐桃,冷秀颜放下手中茶碗,淡淡开口:“乐桃,周嬷嬷所言可是为真?”
话落,乐桃立马向前两步一下跪于殿前,急急开口:“回禀皇子妃,乐桃的确说过周嬷嬷她们犯上欺主,却绝对不是污蔑,而是乐桃亲耳听见‘春’雪她们用污言秽语‘私’下议论七殿下和皇子妃,有凭有据,请皇子妃明察!”
话音刚落,却闻另一边‘春’雪接起话头来,于乐桃争锋相对:“启禀皇子妃,‘春’雪并未说过一句污蔑七殿下和皇子妃的话,先前乐桃姑娘听见的,只是奴婢几个讨论前日里看的话本子时说的嬉笑之言,请皇子妃明鉴!”
“你胡说!我明明听见你们口口声声提到了七殿下和皇子妃,还提到了我家公主前日里的男装打扮,你们居然还想狡辩!”乐桃气急败坏脱口而出。
乐桃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察觉她这一句“公主”的称呼出口,堂下多少人脸上都泛起了冷笑,厅侧写意闻言微微蹙起眉来,又听名唤夏荷的‘侍’‘女’接下了话头:“启禀皇子妃,这话本子里面‘女’扮男装的桥段多了去了,奴婢也不知乐桃姑娘平日里是对奴婢们有多大的成见,居然听了这么只言片语便生搬硬套硬说奴婢们犯上,还请皇子妃替奴婢做主!”
“你!你个刁奴…”
“乐桃!”
乐桃几乎差点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冲过去同夏荷理论一番,却被高位之上传来的一声轻斥喝住,呆愣回眸对上那双冰冷凤目,她听公主淡淡开口问她:“乐桃,你说你听到的那番言论,除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听见了?”
公主那般冷淡疏离的样子让乐桃有些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喃喃开口:“…没,只有,只有乐桃一人听见了…但是乐桃听得很清楚,她们的确是说了…”
却是话音未落便被冷冷打断:“既是这样,这件事便是各执一词,既然两边都无法证明自己所言为实,周嬷嬷,你又是想要本妃如何定夺?”
那般清淡的语气,竟是她话还没说完公主便已是不再看她了,乐桃完全反应不过来事情的发展,愣愣转眸望向周嬷嬷,看着那老刁奴嘴角带出一抹得意的笑,俯首开口:“启禀皇子妃,乐桃姑娘误会老奴一事,本来老奴也不想深究,只是那乐桃姑娘开口闭口叫老奴刁奴,说老奴犯上要严惩老奴,这口气,便是老奴能忍,估计底下的‘侍’‘女’们也忍不了!要知道我们这些奴婢虽是从宫里出来了,却仍是留着宫里的品阶,老奴乃是从二品嬷嬷,下面的‘春’雪冬灵和流云均是正三品‘女’官,夏荷和紫烟两个再是不济,好歹也是从三品宫‘女’,即便是奴婢们犯了错,也轮不到皇子府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小‘侍’‘女’来指责,更不用说是诽谤诋毁了,还请皇子妃殿下,明鉴!”
一番话铿锵有力说来,竟是扭转乾坤完全颠倒了黑白,乐桃听着周嬷嬷一席话,脸‘色’渐渐由红转白,嘴‘唇’哆嗦了几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话落,周嬷嬷大胆审视的目光,乐桃诧异茫然的目光,两道视线同时望上高位,冷秀颜垂眸将两人看了看,半晌,淡淡开口:“周嬷嬷所言有理。”
一句话落,周嬷嬷勾‘唇’冷笑,乐桃瞪着一双杏目看着高位上自家公主那副冷淡的样子,完全反应过不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家公主居然会怕了那老刁奴?明明有错的就是她们,如今她们反倒成了有理的一方,那,那她呢,公主难道是要惩罚她么?!
下一刻,那高位之上传来的冰冷‘女’声,便是一瞬证实她心中的猜想,一下将她打入了地狱深渊。
“这一府之中,若是府规不正纲常不明,下仆便会做出逾越之事,‘乱’了纲纪。看来这皇子府的府规,今日是需正一正了,”话落,幽冷凤目转向乐桃惨白的小脸,冷秀颜淡淡开口,语气疏离,“今日‘侍’‘女’乐桃言行不慎冲撞了周嬷嬷和各位‘侍’‘女’,便自罚去前院跪上三个时辰以禁效尤——这样的安排,周嬷嬷可还满意?”
罚跪三个时辰这种轻罚显然是达不到周嬷嬷的要求,只是今日她本就意在挫一挫皇子妃的锐气,如今目的已是达到了,乐桃的事她也不再过多纠缠,反正日后在皇子府,收拾这丫头的机会还有很多不是么~
想着便是俯身谢恩,另一侧,乐桃晃眼看见那老脸上的得‘色’,再是咬‘唇’看向高位那清冷凤目中的陌生寒意,竟是一瞬有些抑不住想哭,‘激’动之下未及深想脱口而出:“公主…”
“公主?乐桃,这是北丰皇子府,本妃是七皇子妃,这里…哪来的什么公主?”
清浅的声线,裹着一声叹息,一句话轻轻送到乐桃耳边,竟是一瞬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她猛然抬头望向高位之上公主神‘色’淡淡的脸,那清冷凤目之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和责备,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这声称呼,这声她早就该注意不该在人前来用的称呼,今日她‘激’动之下当着周嬷嬷她们的面用了数次!如今她们定是心中偷笑着她的失误,笑看她这个傻子是如何给自己主子添了麻烦的!想着便是紧握了双拳俯身垂首,不再多言。
清冷视线淡淡落在堂下那默默隐忍微微轻颤的粉‘色’背影上,看来,她的乐桃啊,终是后知后觉想明白了呢。
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冷声开口,下出的旨意却是毫不怜惜:“竟是又说了这般‘迷’糊蠢笨的话,看来便是要再加跪一个时辰,让你好好醒醒神智才是——”话落,皇子妃拂袖起身,冰凉视线扫过堂下众人,开口的声音带着慑人寒意,“今日本妃念在乐桃初犯,便是轻罚示众,从今尔后,皇子府上下当以乐桃为鉴,再也不要做出任何逾越纲常有悖品阶之事来,否则,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