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方简和一旁的容成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黄心刀手往这边随意一伸,方简脖颈间那尊由白色丝绦缠护着的旃檀香白玉小护身佛就飞到了他手中。
方简怔了怔,一摸脖子,已然是空荡荡的。
黄心刀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这尊温润喜人、内隐佛光的大日如来护身佛,又将它翻转过来,静静端详起来。
手指摩挲着温润的白玉护身佛,他啧啧称奇,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这边方简已经反应了过来,看着娘亲留下的护身佛就这样被一言不合地抢走,随意地把玩着,很是生气于这种取而不告似为贼的行为。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道闪电。
杀害亲人的凶手不知动机为何,他这段时日都在苦苦思索。
他认为关键的问题在于自己现在还活着这件事上。
几天前在药田旁的那片樟树密林,他成功反杀了一位神灵初境的刺客。
那位神灵初境的刺客下的是真正的杀手,完全想置方简于死地。
方简本就怀疑凶手是在找什么东西,那次刺杀更是从侧面印证了他的想法。
要说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注意与显得贵重的东西,那尊小护身佛能排在第一位。
现在护身佛被黄心刀事先毫无征兆地抢夺了过去,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很不对劲。
想通此节,他油然愤怒起来,根本没有听到一旁容成安的惊声劝阻,愤懑出声:“还我护身佛!”
黄泥土路上扬起了一蓬细砂砾,出现了一个一寸深的小坑洼,方简骤然前冲,快似惊鱼飞燕,下一刻就来到了黄心刀的身前,一拳狠狠递出。
黄心刀看着这个混不吝般冲来的少年,蹙了蹙眉,下一刻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淡然模样,右手五指并作掌,适时伸出,轻轻巧巧地就拍掉了方简这隐含怒火的一拳。
一拳未中,方简早已料到,厉喝一声,右拳也已蓄势待发,动作戗直地对着黄心刀的脸横向砸出。
可惜的是,黄心刀也早已看透少年的小伎俩,左手食指先一步探出,食指尖释放出一团并不太认真的刀意,又是轻轻巧巧地点在了方简胸膛的下侧。
方简好似被一线浪潮打中,无声无息地倒飞回去,被早已等待着的容成安接住。
“你疯了!就算不喜黄前辈看你的护身佛,要回来便是,一时要不回来也只好憋着,哪能像愣头青一样对着这样的强者就出手?刚刚那个三师书院教习不就是前车之鉴?”
方简没时间理会容成安的教诲,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庞有些纠结在一起,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了身子。
“呃,你怎么了?黄刀神都没出一分力吧?”容成安讶异问道。
“胃……胃绞痛,好像被好几把小刀切割着。”方简疼地直咧嘴。
容成安只好搀扶着他,象征性地拍着他的背。
不远处的人看向这边,开始指指点点,有的称赞容成安处事有度的,有的则毫不留情地批评起了方简,指责他小题大。
方简一概不听,当做和尚念经。
结果过了三十息时间,方简的胃就不疼了,他深呼吸几大口气,沉着冷静,面带坚毅,摆出姿势,就要再一次冲将过去。
黄心刀眼角余光瞥到这位脾气犟狠的少年,哑然失笑,啧啧了两声,将白玉护身佛丢还给方简,有些生气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火气都这么大的吗?收个咨询费唧唧歪歪,看个小挂饰喊打喊杀。老夫打赌你们这些人肯定没有暖床女子,火力旺没处撒了?”
接着他看向一旁的容成安,淡淡说道:“你就是容成山晴的儿子?还不错,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不予计较了。你俩走吧,别耽误我发财。”
方简将白玉护身佛挂回脖颈间,就要张口严厉斥责黄心刀这种霸蛮的行径。
容成安见状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死命拉着他往小镇走回去。
方简口中只能发出呜呜咽咽、含混不清的声音,配合舞动的肢体动作,感觉像被凶悍的山贼盗匪绑架了一样。
黄心刀背对着他们,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这年轻人有点意思。”
……
……
栖霞小镇现在已经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举办过集市了,这回在老镇长苏老的大力带领下,全镇乡民热情高涨地服从指挥调度,雅苑街上那些大姓大族不仅派出了多位经验老道的管事参与这次盛大集市的统筹管理,还作为赞助商给出了足够的真金白银,这其中最有钱、有人的容成家做出的贡献当然最大。
小镇南门那片空地、丰子街、平子街已经安置好了众多的临时商铺与摊位,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喧闹异常。
画眉溪里有许多嬉戏打闹的稚童,平添生趣;小镇最大的酒楼集凤楼和桃家酒肆早已坐满了吆五喝六、亢奋异常的酒客;东南那间原本比较清冷的打铁铺子难得挤了好些顾客,只是那名叫公治正的刚猛打铁汉子和杂货铺掌柜秦修一样,面对热情的顾客时,都板着个死脸,面无表情,爱买不买。
虽说公治正脾气有些大、有些火爆,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作为一名被迫害出固州最大家族公治家的前任家主,他还是学不太来怎样热情地与顾客正常进行买卖。
方简和容成安在桃家酒肆前的那面酒招旗下分开。
容成安去参加小镇祠堂那里的开市礼,方简撸起了袖子进了酒肆就立马忙活起来。
酒肆里外地酒客多了起来,本地酒客倒是变少了,淳朴的乡民大多都凭着一股新鲜劲早就去逛集市了,不乏钱前乾与老郑这类寻求延年益寿心思的乡民。外地酒客倒是显得从容不迫,很有经验,显然这种集市已经参加过多次。
桃青丝依旧当着她的当垆少女,卖着酒,收着钱,算着账,没有多余的才艺表演。
但是一副无瑕堪比玉,有态欲羞花的出尘容貌、姿态引得外来酒客阵阵惊艳般的议论声,有那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酒客信心十足地断言这位当垆少女比那些山上宗派的修道仙子还要更有气质。
这块小地方竟有如此气质出尘、明媚妍丽的当垆少女,那酒肆没有助兴的才艺表演也就能够容忍了。
日头渐移,过了饭点也有一个半时辰了,酒肆终于清净下来,后院那间存放白海棠酒的屋子已经空出了大半,半日的营业额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日。
方简与桃青丝一起拾掇好酒肆,再去地下酒窖搬了三十几坛白海棠酒放到柜台的旁边。
桃青丝脸不红、气不喘,呼吸平稳,只是出了点香汗;方简就比较狼狈,腰酸背疼,拍腰锤腿,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桃青丝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安慰说道:“不用觉得丢脸,我是神灵境,你是普通人,差距是实打实的,你的表现不错。”
方简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总感觉怪怪的,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他做不到云淡风轻,很是郁闷。
两人走出酒肆,方简要去梅雨潭除去一身汗渍与疲意,桃青丝则要去北山那片山坪练她的落霞剑诀。
途中他将要去桐门的事情告诉了她,走到梅雨潭,方简突然想到之前的经历,兴冲冲地请求她今日先暂停练剑,去酒肆门口等他。
桃青丝无奈看着方简,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方简快速泡完梅雨潭,换了身洁净的新布袍,带上他的所有家当,火速赶去与桃青丝汇合。
“原来你想要我陪你逛集市?”桃青丝恍然大悟,虽说是不咸不淡地答应了他,但是心里一暖,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方简按紧内袋里的六枚立夏钱,神情亢奋地和桃青丝并肩而行,开始沿着丰子街逛集市。
……
……
集市上的东西只能够用琳琅满目、千奇百怪来形容。
两人目不暇接,桃青丝倒还好,方简作为被容成安形容成山里毛虫的人,经常发出惊叹之声。
有卖奇花异草的摊位,主打的是双瓣水仙花,名叫百叶金盏,既有单瓣又有重瓣,富有灵性。想生龙凤胎的大户人家,最是喜爱此花,放在孕妇的卧房,散发出独有的双性草木精气,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孕妇,使得龙凤胎的概率大大增加。
摊位另一样卖得紧俏的是根芯藤,此绿藤生长力极为旺盛,只要不长的一截,放在屋子的角落,不消多久,就会沿着墙壁疯长,但是遇到屋门、屋窗或者其他口子就会自动避开,很是灵性。此藤长满屋子时可以生成一个极小、极简易的法阵,用来冲退邪祟污秽之气,震慑邪魅阴物,是保家护宅的精品。
听着摊主谄媚的介绍,方简心头一动,掂量了一下价钱,却舍不得买下。
继续往前走,他又见识到了一个叫做藏壶的器物灵宝。
顾名思义,藏壶可以储存天地之间弥漫的秀气,再进行一定的压缩凝练,结成一颗十倍浓度与普通秀气的秀丹,要知道二十倍浓度的秀气就可称之为灵气,而那些灵气浓郁的地方多被称为洞天福地。
将藏壶放在空旷的地方,一日一夜可以凝结出一枚十倍浓度的秀丹。
得知藏壶需要两枚立夏钱,方简这回是真心动了,当然他是想买来送给桃青丝。
结果桃青丝先开口了,“我不需要这个,我有引秀气入体的法门。”
方简闻言有些失望,要将藏壶还给摊主。
“简哥哥,你也可以买的。等你以后能修行了,靠这个藏壶多少可以增快一点你的修行速度,你不是想赶上我吗?我知道你将来一定可以修行的。”
桃青丝提醒道。
方简如醍醐灌顶,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
身上多了一件藏壶,两人继续前行。
走到丰子街与平子街的交叉口,矗立着一棵清健挺拔的老榕树,树下不远处有一口经年的老井,四层楼高的集凤楼就在前面不远处,这里是小镇的中心地带。
集凤楼旁有一栋附属的三层清雅小楼,如今已经装扮成了集市最重要的交易场所。
两人来到这栋三层小楼前,发现小楼一楼大厅挤满了人,水泄不通。不时传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羡慕感慨声、遗憾哀叹声、捶胸顿足声。
嘈杂的声音涌向方简的耳畔,但是他却准确听到了第二层楼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叫喊。
桃青丝看着第一楼大厅里面的热闹场景,若有所思,想了半晌,对方简说道:“大厅里是赌药的场所,我们进去看看。”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