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凡继续说:“刚入紫金境时,我信心满满,简直到了不可一世的地步,我以为假以时日我定然能至飞仙境,也必然能超越师父,成为东界第一人。
自我入资金境之后,师父对我更加看中,辅助修炼的各种丹药是要多少有多少,我自己也更加勤勉。
十三岁入紫金二阶,十四岁入三阶,十六岁入四阶,十八岁入五阶,二十岁入六阶。
但,我在由六阶入七阶的时候却遇到了一道坎,虽然早早就到了六阶后期,却就是迟迟无法突破。
以往突破,我皆是强使高阶法术以突破,但由六至七却是不成,耽搁了近五年,最终还是以引诀修炼的方法突破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突破。
而如今,我在七阶后期又徘徊了一年多,还是无法强行突破,看样子又要缓缓修炼了,估计想要突破至八阶,还需要六七年时间。如此,我便落后于我师父的修行速度了。
我师父三十岁时入资金八阶,由八入九却花了近二十年,由紫金九阶入飞仙境,又花了五十三年……若不是师父长寿,也根本无法办到。
能达百岁高龄者寥寥无几,我也不敢奢求。看来,我终其一生,也难以达到飞仙境了。就在刚刚,我被师父斥责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挨骂。”说到这里李青凡低下头去,神色黯然。
世界上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很大,有些人因吃不饱饭而惆怅,有些人却在因为成不了天下第一而苦恼。
郭裕飞忽然想起自己也做过天下第一的美梦,但这时候他却自惭形秽了,李青凡这种天才都做不到,自己又怎么敢奢望呢?但是他早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只想着跟三位夫人一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就行了。
不过,他发现即便降低了目标,烦恼仍然存在,想要无忧无虑地生活是不可能的,人只要活着就随时有可能遭遇变故,遇到困难,而人生或许就是个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
郭裕飞想开口宽慰李青凡两句,但又觉得说出那些陈词滥调并没有什么用处,一时语塞。
李青凡倒是又开了口:“郭兄,你这样的少年英主又怎么会有烦心事?”
“我称得上什么少年英主?你太高看我啦。”
“怎么不算?你智谋过人,运筹得当,翻手覆手间便化解两宗恩怨,年纪轻轻已是一宗之主,这等成就试问有谁能及?”
郭裕飞问:“李兄,你说这话,怕是在奉承我吧?”
若是平常,这话是不能说的,人家奉承你,你却直接说了出来,那岂不是让人家难堪,很不识趣。
但当下,两人星空之下促膝长谈,都放下了伪装与戒心,敞开心扉。
李青凡听了这话也不气恼,且他本也不是奉承,便说:“我说的皆是事实,没有半分夸大,怎么能叫奉承呢?”
“可是……今天那行刺老者可说是因为我才使得强盛绛珠宗一分为二,由盛转衰了,我是千古罪人。”
李青凡说:“人生在世,想弄清楚一件事太难了。往往只能选择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绛珠岛为何分裂,我并不了解。
但我与郭兄相识一场,自认为对你算是了解。你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并不会做一些损人利己,心狠手辣的事,千古罪人云云乃无稽之谈。”
郭裕飞听到这话,很是惊喜,感觉遇到了知己。
李青凡又说:“郭兄不仅年轻有为,身具高明法术,且还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当真是羡煞旁人,如此人生又怎么会有烦恼?”
郭裕飞叹息一声:“偏偏我的烦恼就在夫人身上。”
“哦?让我猜猜,难不成是嫂夫人们争风吃醋了?”
郭裕飞摇头:“我三位夫人十分和睦,友爱互助。”
李青凡把手一摊:“那我可真猜不出了。”
李青凡说:“我的正妻燕若绢,你也是认识的吧?”
“自然,咱们曾经并肩除妖。”
“她父母早亡,是由我宗的麻长老抚养长大的,她待麻长老如父……即便麻长老只把她当做一个心腹,而非女儿。而这个麻长老……我也不怕李兄笑话,在宗内麻长老说话可比我管用。”
李青凡说:“我也看出麻长老是个精明人物,可惜精明得有些过了头了。所以……郭兄被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你想要收回权力,但又不愿跟麻长老撕破脸,伤了夫妻间的情感。”
郭裕飞吐出一口浊气,皱着眉头说:“其实我根本不想跟他争权夺利,若不是……”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本想说“若不是郭夫人临终所托,若不是猜不透燕若绢心思,我已经走了。”
虽未说出,但李青凡已经猜到,吃惊错愕地说:“你想退位让贤?”
郭裕飞默然。
“此事万万不可,据我所知,郭兄之所以能有今天一番成就,最重要自然你自己的努力与谋算,但也离不开你母亲的支持。
令慈既然支持你,那肯定是对你给予了深厚希冀的,郭兄你可万万不可一时糊涂做了个不孝子啊!”
“可她并不是我母亲。”
这句话郭裕飞差点说出口来,但到底忍住没说,想起郭夫人临走之际谆谆教诲,殷殷期盼,他确实不忍一走了之。
又回想李青凡言语,便知道他极看重“忠孝”二字,所以才会出言劝诫自己。
这正是这方世界与地球现代社会的区别所在。现代社会人们自然讲责任,但同时也看重自由。自己这辈子要做什么完全由自己决定,自己主导。时间是自己的,并不是子为父活,徒为师活,妻为夫活。
“唉……这就是人生啊。”郭裕飞仰倒在草坪上,李青凡说:“郭兄,你莫要泄气,我认为凭你智慧肯定可以解决这个棘手难题。”
“但愿吧……”郭裕飞双臂枕着后脑,忽然发问:“李兄,你这辈子想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做天下第一了。”李青凡不假思索地答,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那是口出狂言,但李青凡说出却只是陈述事实,他的武艺之高,法术之强均达当世之巅,这一次武宗大会,他可也是众人津津乐道的夺魁人选。
“是你想做,还是你师父诸葛风云想让你做?”郭裕飞望着李青凡问。
“这……自然是师父提出的期许,我就要为之奋斗了。”
郭裕飞笑了笑,说:“李兄,倘若你的人生轨迹变了样子,你出生之后并没被诸葛风云选中,你长大成人后,父母对你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让你去做喜欢的事,你这辈子要去做什么呢?”
“唔……这个假设倒是新奇……我觉得我应该还是要去习武修炼的,武学法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徜徉其中,是人生莫大乐趣。但……我并不会给自己定下什么目标,不一定非得修至飞仙境,更不必非得挣做什么天下第一。随心而为,随性而为即可。”
“李兄的意思是,只看付出,不问获得?”
李青凡摇头浅笑:“也并非如此,依我看习武修术有点像农民耕种,丰收了自然开心。要说我不在乎获得,那也不对。我自然希望修一术成一术,学一招会一招。
有所得总是快乐的。
但同时付出也有付出的乐趣,面对一个高深绝妙的法术,一点点研究,一点点思索,一点点剖析,这一过程也是不可缺少的。如果一招招法术不用学,直接倒进脑子里便炉火纯青了,那也是索然。”
郭裕飞听到这里不由得讪讪一笑。
李青凡也顿了顿,接着说:“我觉得人生的快乐分好多种,有主有次,有大有小。都说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依我看,这四大喜便对应着四种快乐。
‘久旱逢甘霖’是最基本的温饱,是果腹之欲,人人不可避免,人活于世总要先吃饱了不是?当然我这么一解,浅了。
往深了说‘久旱’是人生困境,‘逢甘霖’是解决了困境。人要摆脱了困境才能有所为,若终日陷入泥淖之中。也就如同吃不饱,穿不暖一般,如此也只能为填饱肚子而终日碌碌,那也难展拳脚了。
所以深说浅说,归根结底,都是一般,这一条说的是最为基础的一种快乐。”
“可是我觉得人生在世,总是一个困境接一个困境,无休无止,又怎么能走出来呢?”郭裕飞插话说。
李青凡点头便是认同:“这是真的,除非上天眷顾,能得天独厚之条件,否则生活中的困扰确实一直存在。但是,虽然咱们时时刻刻身处困扰,却不能深陷困扰。
比如,西汉匡衡想要夜间读书,无奈家贫,买不起蜡烛油灯,这便是他的困扰。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就不读书了,而是做出凿壁借光一事,被后世传为美谈。”
郭裕飞恍然:“应当如此。”
李青凡接着说:“咱们再来说‘他乡遇故知’这一喜。”
“洗耳恭听。”郭裕飞已坐了起来,听得津津有味。
李青凡又说:“这一喜,依我之见,说的是亲情与友情。人之一生,有人陪伴才是美好的。如果一个孩子自小没有父母,那是大大的遗憾;如果一生之中,没有几位朋友,一二知己,那就太孤独了,必然一生寂寥,少了许多快乐。”
“想必‘洞房花烛夜’就是爱情了吧?”
“正是。”李青凡眸子闪了一下,“爱情之乐郭兄比我要清楚得多,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
“哈哈,我可看出来了,但不知李兄你是盼着意中人,还是恋着意中人呢?”
李青凡脸上略显羞涩表情,说:“我宗虽是道教分支,但宗规上明文规定,除过一宗宗主外,婚嫁自自由。所以……我确实心有所属了。”
诸葛风云虽一直严苛要求李青凡,让他在武艺,法术,修为上都力争第一,但却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继任宗主之位,李青凡也无意于此,所以他便以为苍绫宗宗主之位是落不到自己头上的。
“李兄看上的,想必是清丽脱俗的绝世人物了。”
李青凡仰望星空,但眸子里却映着人影:“她是阳炎族人,只不过是普通姑娘。”说到这里,目光盈盈,宛若流水中倒映着光彩。
“这我可不信,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定要见一见。”
“好啊,他日姑娘若真接受了我,我一定带着她去湖州盘恒几日。”
“届时我必将扫榻相迎,以尽地主之谊。”
两人定下约定,李青凡又说:“最后便是‘金榜题名时’这一喜了,我以为这才是人生最大之乐,即追逐抱负之乐。人类穷尽一生去追求,欲罢不能,不死不休,其他三乐与这一点相比,只能算是旁枝末节了。”
“难道爱情之乐也比不上?”郭裕飞发问。
李青凡沉吟一阵,坚定地摇了摇头:“比不上。一生之抱负,是生命价值之所在,舍命相博,在所不惜。这是难以割舍的宿命,是一股扎根在心底,无法扭转的力量……”他说到这里,目光中原本流泻婉转的光彩已消失不见,转而却燃起了一团烈火,猛烈至极,难以浇灭。
郭裕飞不由得肃然起敬,心中说:“凡是能成大事者,眼神里应该都藏着这样一团火吧?”
两人说到这里,夜空中的月亮已经渐渐偏西,郭裕飞舒了口气,长身立起,说道:“李兄,时候不早了,你后头还要参赛,需得保证休息,咱们都回去歇着了吧?”
李青凡也随即站起,冲郭裕飞拱了拱手说:“与君畅谈真乃平生幸事。”顿了顿,“郭兄,我突发奇想,有个请求。”
“李兄请讲。”
“我虽与郭兄相识时间不长,但却有一见如故之感。今日又在此遇见,更见缘分。不如……咱们义结金兰,做一对异姓兄弟如何?”
“好啊,好啊!”郭裕飞连说两遍,他是真的想要交下李青凡这个朋友,倒不是因为他修为高强,也不是因为他是诸葛风云弟子,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对自己脾性,是个能交心的人,太难得了。
两人撮土为香,朝东八拜,说了同生共死的誓言。
李青凡二十八岁,自是大哥,郭裕飞二十二岁,是弟弟。
“大哥!”
“贤弟!”
这一回郭裕飞叫得十分真诚。
虽然郭裕飞提议回去休息,但李青凡却仍不肯离去,而是又问郭裕飞:“贤弟,我肚子里一直有个疑问,不吐不快。”
“大哥请讲。”
“依我猜测,你修为应该是在蓝霞二阶上下,不知对不对?”
“惭愧,小弟只有蓝霞一阶。”
“所以,我很奇怪,你蓝霞一阶修为,为何昨日使出的盘龙状法术能有如此威力?”
“这……”
“若是不能说,那贤弟便不说了。”
“不,只是事情很是离奇,我说了只怕大哥不信。”
“啊呀,我本就是个好奇的人,你这样一说,我就更想知道了。”
“我早年间认识一位奇人,姓‘挂’,他是为深不可测的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偏偏瞧中了我这个资质平庸的人,用奇妙法子传授给我许多厉害的法术,你所说的盘龙状法术叫做‘盘龙掌’。
便是挂老先生传我诸多法术中的一招。
据挂老先生说,论依刚猛而论,天下掌法,无出其右者。”郭裕飞选择了一种润色过后,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向李青凡解释了自己体内的外挂殿。
“哦?无出其右者?”李青凡听到这一句,大为兴奋,“这我可不信,来来来,贤弟,我便以苍绫宗的‘击波掌’,跟你的盘龙掌对上一对,看看到底如何?”
“这……大哥,你是紫金五阶,我跟你对掌怕不是自寻死路……”
“兄弟无需担心这个,我自有分寸,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李青凡对法术甚为痴迷,对于这无出其右的盘龙掌怎肯放过?虽然见过,但却只是远观,其力道强弱,吞吐缓急,均是不知,心痒难耐。
“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啦!”郭裕飞应承下来,心念忽动,不由得露出个狡黠笑容。
他打定主意,要双掌齐施,第二气室可也是挂老先生传授技艺,不能不算投机取巧。
反正李青凡本就是要看盘龙掌到底有多强横,若是弱了,反倒不符对方心意,干脆来个最强一击,也好让李青凡知道他的兄弟虽是蓝霞一阶,但可不能轻视。另外,李青凡是紫金五阶的大佬,自己再怎么出掌也不会伤了对方。
两人相距两丈,面对面站定。
“大哥,小心了。”
“请!”
一个“请”字将落,郭裕飞便即起手结印,一印成,李青凡便即感到一股猛烈的灵气扰动压来,就如同一个巨浪般打在了自己身上。
通过这一印,他已推算出盘龙掌一术是四印成术,亦知道郭裕飞在此法术结印手法上已至烂熟之境。
他要使的击波掌是一招五印法术,对抢印式已赶不上对方速度,便立马朝后倒纵出去,身在空中便即起印。
他三印掐毕,郭裕飞右掌前已有青色光气汇聚跟着凝成盘龙之状,续而龙吟声起,那青龙张牙舞爪朝前扑击。
眼看青龙就要扑到,李青凡五印掐毕,右掌推出,淡青色光气涌起,凝成一个径逾七尺的半球,凸面在前,平面贴掌。
下一瞬,两人掌前光气撞击,郭裕飞立马催动第二气室里的盘龙掌灵环出体,李青凡陡觉袭来掌力又增一倍,大吃一惊,立马将兜住未用的掌力又抖出几分,这一招击波掌已吐出七成力道。
对掌之际,犹如平地里起了滚雷一般,隆隆声远远传开,迸发出的冲力呈球面推开,草坪起伏宛若浪潮翻涌,久久不绝。
两青龙竭尽全力扑击,直至完全溃散化烟。而青色半球剧烈震荡,边沿虽有丝丝缕缕烟气散去,但主体仍存。
郭裕飞是飞扑而至,身在空中被击波掌力道反推回去。他双手乱舞,却无力可借,李青凡迅捏二印,一把巨型铁剑破土而出,剑挡处正好接住郭裕飞,且顺着郭裕飞摔出力道朝后倾斜,慢慢卸力。
随着郭裕飞身上所蕴力道越来越弱,铁剑倾斜的速度也越来越缓,直至凝住不动。而后郭裕飞便滑落在地,并未受什么伤害。
李青凡走了上来,起初满脸都是惊愕之色,跟着转为惋惜表情,第一句话是“可惜!”跟着又说:“可惜了!实在可惜了。如此神妙的法术我要是能看一看其灵环是如何构造的就好了。”
郭裕飞爽朗一笑:“大哥要看,又有何困难。”
想来,若是麻长老看到这一幕,要气得死去活来,自己想看盘龙掌灵环图,威逼利诱穷尽办法,耗了半年多才要来,李青凡却一张口就到手了。
“当真?”李青凡双目放光,跟着又说,“贤弟不可胡来,没有师父答允,这灵环图是万万不可外传的。”
郭裕飞摆了摆手:“大哥放心,挂老先生是个奇人,我专程问过他老人家,他却说只要我愿意,灵环图想给谁看,便给谁看。大哥想看,小弟自然奉上。”
“那……那真是太好了!”李青凡大喜过望,说话都有些发颤了。
“不过,这里没有纸笔……”
“无妨!贤弟稍等,为兄去去便回。”说着双手十指齐舞,指影连连,御剑术十八印一蹴而就。
李青凡御剑而去,飞到宾馆之外,他凝住法术不散,下了飞剑,飞步进屋,拿了炭笔硬纸。奔出屋前,还不忘带一块耀晶石。御剑而归,双脚走下飞剑时,前后不过四五十息功夫。
郭裕飞也不耽搁,取过炭笔,将硬纸铺在草坪上,便绘制起来。他刚刚绘过一幅,许多细节都还记得,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即绘成了盘龙掌灵环图,并做了细致备注。
李青凡如获至宝,捧在手里看了起来,他略微一扫,双目便即瞪圆,不住摇头,一会儿紧抿着口,一忽儿又把嘴巴长得老大。
根本站不住,一面看一面来回走动,忽地停住不动,仰天沉思,忽地又眉头紧锁,接着却摇头叹气。少倾“啊呦!”一声欢呼,仿佛破解了什么重大难题……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这一个时辰里,李青凡连眼都没眨一下,整个人显得亢奋无比
,时不时便说一句“怎么会这样?”又或“这也太过不可思议。”
又过一个时辰,月亮已经西沉,星月暗淡下来,整个天幕漆黑如墨,已至破晓十分。
“贤弟,这一招盘龙掌是挂老先生所创?”
“正是。”
“是他老人家凭一己之力所创?”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贤弟,你告诉我,挂老先生是用什么法子让你学会了这一招法术?”
“这……我可就不好说了,总之是极为奇特的法子。”
李青凡情绪激动,久久难以平静。
许久后,忽而指着盘龙掌灵环图说:“这法术是一招融合法术,据我所融合法术多为二属融合,只有极少数是三属,我从未听说过四属法术。
可这盘龙掌……它……它居然是风火雷水土阴阳七属相融之术。”说到这里他看着郭裕飞,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郭裕飞肯定地点了点头:“大哥果然慧眼如炬,盘龙掌确是一招七属融合法术。”
李青凡说:“我宗法术以阳属为主,火雷风三属为辅,土、水上稍有涉猎,阴属上则从来没有运用过。我对阴属法术知之甚少,紧紧限于能认识阴属几个最为基本的构元。所以盘龙掌中阴属部分我不敢妄评……
但是,其他六属构元的结合简直是……简直是巧夺天工,神来之笔。挂老先生难道是活神仙不成?人类当真可以构造出如此精巧绝伦的灵环来?贤弟,你看你看。”
说到这里,伸出手指指向灵环图,“这每一处的结合都堪称奇妙,这到底运用了多少技法,又或者说挂老先生独创了多少技法。不胜枚举,不胜枚举。
一般来说,创造一灵环,要大致遵循一个构筑思路与理念,就比如我宗阳属法术,不下百余种,但一个个拆出来,便可看出,许多构元之间的组合方式是相同的,归纳之后便是构组,许多构组间的组合方式也是相同的,这便是构群。
我在研创新法术时,大多数是构群层面的组合,一招新创法术中,有三成新创构群已属不易,若是能有几个新创构组,那可不得了了。
必然是机缘巧合,灵感突发下才能偶得的。要知道,法术发展至今已历数千年,无论哪一属,构元之间的组合方式早已被研究透彻了。想要创新,难如登天。
而你看,这盘龙掌,每一个构组都是由七属构元结合而成,要知道夸属的结合极难成功,更别说七属同时结合成一个构组了,别说有何作用,就是生拉硬凑,能结合在一处也是困难。可……可这盘龙掌……两个构群,十六构组,无一重复,且皆有妙用、巧用。
无论哪一处,单拎出来看,都是封神之笔!十六处封神纸笔凑成一个灵环!且还能兼顾美观,其形夭矫,隐隐为龙爪之形。术成之际,光气凝成青龙之貌……”说到这里他连声赞叹,已然词穷。
郭裕飞又问:“以大哥天赋,想要学成这一术需要多久?”
李青凡沉思许久,微微摇头:“我怕是难以学成了。
你如果让我现在去学一招阴属法术,我倒有自信能学成,就算我对阴属一窍不通。
许多阴属法术摆在那里,常用构组,构群也摆在那里,这些都是先贤摸索出的规律。
所有阴属灵环的构筑之法九成皆在其中,我慢慢研习便是,就算那一成无人指点,但我也有信心,只要持之以恒,就决计能有学成的那一天。
可这盘龙掌的灵环构筑之法完全是自成一派,我虽修习法术已有二十余年,但在这一术面前如同一张白纸,毫无根基可言,欲要修习,那必须一处处钻研。
且,其构元之间的结合之技巧,几乎处处不同,也处处精妙,灵环所用构元总量不多,却包含了上百个全新的技巧。
如果无人能够指导解惑,那这就好比,要凭借一己之力,钻研学习七属全新法术。一人要完成成千上万先贤几百年的成果,这是不可能的。”
郭裕飞听到这里便明白了。
修习其他法术,就好比制作火箭。火箭制作需要运用物理学知识,燃料方面要用到化学知识。
想要成功研制的前提是数学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物理化学也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人踩在先贤的肩膀上再做出努力才能成功,这是个十分漫长的时间,是数十代人共同努力的成果。
若是给一个商朝人图纸,他能做得出火箭吗?肯定做不出。
而现在忽然有了一个新事物的图纸,图纸虽然详实完整,但是却用到了七个学科,且每个学科都是全新的领域,之前没有半点研究。
所有都得从零开始,且必须由一人完成,那么这人就算子再聪明,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制作出图纸上的东西了。
郭裕飞知道盘龙掌厉害,推想灵环固然精巧,但也没想到精巧至厮。他能完成灵环构筑,是因为外挂殿直接授予。
无师自通,未学却已至大成之境,还真感觉不出这灵环到底有多难。怪不得外挂殿说这灵环随便给人瞧,李青凡都说自己决计学不会,那天下间出了自己之外,还有谁能学成?
郭裕飞忽然想起了麻长老,特别想看看他面对这灵环图时是个什么反应。
百花岭,湖州宗下榻宾馆内。
麻长老坐在自己卧房里,面对着展在桌上的盘龙掌灵环图,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许久,他都一动未动。这就是他处心积虑,煞费苦心得来的灵环图?
他还真没想到过当下这种情况,他居然理解不了,也就是看不懂。以往也见过很多精妙难懂的高阶法术,其中火属最多,那里的难懂和这盘龙掌的难懂根本不是一回事。
火属高阶法术就好比是一座高山上的果实,高山虽险峻,但总有山壁可以攀登。
而这盘龙掌就好比藏在云朵里的金山,金光闪闪何其耀目,可云朵在万丈高空,他想上去,可连条路都没有,又怎么上?
又枯坐一阵,麻长老将灵环图收了起来,想了想伸进桌上油灯的火苗上烧了。留着有啥用?证明自己的愚蠢与无能吗?
麻长老背抄双手,来到大窗前,望着已泛出鱼肚白色的东方天空,忽而自语:“郭裕飞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他都行,我怎么却不行?
我为什么不行?”
“啊!”麻长老忽而怒吼一声,一掌劈落在身旁木桌桌面上,即便是厚实红木,也被拍出个深深掌印。
麻长老愤怒了,由妒生怒,他不得不嫉妒郭裕飞。
远处,三角形的平台上。
李青凡还又开始细细观摩盘龙掌灵环,郭裕飞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大哥,你把这盘龙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却不知道它有没有缺点?”
“有!”李青凡脱口而出。
“还真有缺点?”郭裕飞微微诧异,都这样的法术了,还有缺点,若这句话不是出自李青凡之口,他还真不相信,且要暗讽对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有何缺点?”
李青凡那起炭笔,在硬纸空白处画出一纵一横两条直线,两条直线一端相交,形成了个坐标轴。李青凡在横线延伸而出的头下面写下了“修为”二字,然后又在竖线延伸那端左侧写下“威力”二字。
真成了个坐标轴了。
郭裕飞惊讶地望着李青凡说:“这坐标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什么?坐标轴?什么坐标轴?这是我师父交给我的,叫做‘比较图法’,用途很广泛。”
郭裕飞赞许地点了点头,心里默默说:“诸葛老先生可真厉害,研究灵气之余,还有能研究研究数学……”
李青凡从两道直线交汇处划出一道斜线,然后说:“贤弟你瞧,绝大法术的威力,会随着修为的增加而增加,具体关系便如这道斜线。灵环构筑越是巧妙的法术斜线倾斜角度越大,反之越小。也有极个别法术是这样的。”
说着又划出一道向上弯曲的曲线,“即,随着修为的提升,法术威力的提升会愈来愈快。但还有少部分法术是这样的”说着划出第三道线,也是曲线,但却是向下弯曲,“即,随着修为的增长,法术威力的提升会愈来愈弱,盘龙掌便是第三种。”
“这……”郭裕飞有些错愕。
“不过,盘龙掌虽然是第三种,但威力仍是绝冠天下……若拿盘龙掌与我宗击波掌来比,击波掌威力与修为之关系是第一类。我推算,紫金八阶的时候,盘龙掌威力才会被击波掌所超越。”
“资金八阶?”苦笑摇头,“只怕我这辈子是难到了。”
李青凡并未出言否定,毕竟能否到紫金八阶,多看天赋机遇,是万中挑一的人选,非勉励奋进所能达。
但他不想浇灭郭裕飞修行热情,忙另起话头:“贤弟,你可知为何随着修为的提高,法术威力会增强吗?”
“这……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如若不然,谁还努力提升修为呢?”
“是,自然是理所应当。但理所应当,也是因为‘有理’才‘当’。你若这样想,所为法术便是灵环,灵环出体,即成法术,灵环说到底是由一个个构元所决定的,修为高低,法术所用构元又不会增多,那为何威力会增强呢?”
果然,有些人脑回路就是不一样,居然会去思索这种事情。
“嗯?”郭裕飞满头雾水,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猛地一听也觉困惑,忍不住问了句:“是啊,为什么?”
李青凡接着说:“这其中定是有讲得出的道理的。只是其中机理,无人知晓,也无人研究。倒是我师父前些年最近提出了一种猜想,现在有许多大家名宿都已认可了。”
“不知诸葛先生如何猜想的?”
“修为只是咱们人为提出的一个说法,用来判别修士实力的高低。但修为到底是什么呢?
我师父参悟多年,人为这修为提升的本质是灵气变得厚重了,同样是一个构元,紫金境和白虹境轻重是不一样的,当然这里所说的轻重只是一种比喻,可不真实上秤秤来的。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每个构元所携带的‘潜在的能量’。构元能量有多有寡,所以即便是一种灵环,但由于修士修为不同,那么灵环所携带的能量也是有高有低,如此说,便能解释得通了。”
郭裕飞恍然:“应是如此。”
“但正所谓学海无涯,法术上的奥妙想要完全参透是不可能的,最近几年,泽休大师却又有新的结论。
他将自己作为对象,以金刚掌为例,经过长年累月的观察记录,发现他在紫金境时构筑的金刚掌灵环跟蓝霞境,绿芒境,白虹境时的均不相同,只是差别甚小。
而将紫金九阶和白虹五阶时对比就比较明显了。泽休大师倒也想以紫金九阶与白虹一阶时相对比,只是他在白虹五阶时完成金刚掌灵环,最大差异只能到此地步。
对比之下,发现白虹五阶时灵环方方正正,很是规整。而紫金九阶时却有些松散了。泽休大师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在一遍又一遍构筑之中,不自觉地对灵环的旁枝末节不加把控,而造成的一种‘不规范’。
当然了这种‘不规范’并不是退化。
就比如初学字时写楷书,流畅之后便转而写行楷,行书,甚至草书,行书为求美感、流畅,对一些笔画便进行了删减合并,而草书更是大刀阔斧,更求意境,其形至简。
可后来,又经他细细剖析观察之下才发现,紫金九阶是金刚掌灵环虽然松散,但松散处却多出了许多无根构元。
所为无根构元便是紧紧附着在灵环之上,但却并非没有与灵环发生连接缠绕的构元,好似是被灵环吸附住了。
结印时,这些无根构元也会随着灵环一并引出体外,化为光气,凝成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