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羽成为万元户以后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好地去洗一个澡。不必太奢侈,城北就有家公共澡堂,便宜,有热水,还有人搓澡。
距离上次使用澡堂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在河里洗澡,已经够亲近自然了。
阿白可从来没让人搓过澡,除了杜非羽,她对所有的身体接触都带着小兽一般的警惕心。果然,杜非羽还在澡堂里冲着热水哼着小调呢,隔壁女澡堂就是一声尖叫,然后“轰”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管道爆裂的声音。
几秒钟后,一阵冷风从男澡堂的门口直灌进来,还带着冰粒,杜非羽一下就知道了,这大概是阿白的杰作了。
“水管结冰了!谁干的!”
众人惊呼着找罪犯,而真正的罪犯已经化成一只狐狸,偷偷地溜走了。
还这么活泼,八成也出不了什么事。
杜非羽想到这,就没打算理她,重新开始哼起了小调,还悄悄听着隔壁的两个中年大叔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只听得一个大叔说道:“老刘啊,你有没发现最近咱们小区里有很多很大只的马蜂飞来飞去的?”
老刘呵呵一笑:“老吴,马蜂不是常有的吗?说明咱们这绿化做得好啊。”
老吴听罢赶忙摇摇头:“不对不对,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马蜂!那家伙,红头绿眼的,身体……感觉有人的食指那么长!”
老刘觉得这简直是胡扯:“你在逗我吧?食指那么大的马蜂,你去亚马逊的雨林都不一定找得到!”
“不不不,是真的!上次从我眼前飞过,还带着一股血腥味,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而且啊,我听隔壁街区的王大勇说,有一次,几只大马蜂还趴在他们家的窗上,不停地拿嘴咬玻璃呢。”
两人的谈话引起了杜非羽的注意。这种异常生物不应该出现在花洋市,而且听老吴的神情,不太像在编故事。
想起之前在小区里看见的猩红雾气,杜非羽脑海中的记忆被唤醒,渐渐地确定了一种设想。
虫蛊。
这是史前的魔宗惯用的手段,尤其以南岭蛊毒一支最为擅长。时隔万年,杜非羽无法确定蛊毒一支是否得到了传承,但按照那两人的描述,他们看见的,应该是蜂蛊。
蜂蛊并非至毒至精的虫蛊,但相比于金蚕蛊之类的剧毒蛊术,也有自己独到的优势。一是蜂蛊好养,所需的毒虫不过是大马蜂,所用的饲料主要是人血;二是数量庞大,在战斗中往往以量取胜。
难道魔宗依旧存在于这个时代?杜非羽心中产生了非常不好的联想。
在自己进入洞天修炼之后,世间明显经历过一次翻天覆地的劫难。灵脉断裂,灵气消散,莫非和魔宗有关?
如果魔宗依旧存在于世,那么极道宗的门人,甚至是当年整个正气盟的成员,应该也有活下来的可能?还是说,趁自己不在,已经被赶尽杀绝?
自己如今的活动,莫非全在魔宗的监视之下?
想到这,杜非羽背后泛起了一丝冷意。他再也没有心情洗下去了。
他离开澡堂,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蜂蛊的活动范围应该横跨好几个街区了。
一旦出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害。
最重要的是,他们所说的王大勇,是小区里王大爷的全名。
看样子,王大爷可能已经面临非常危险的处境!
没想到都市繁华的背后,隐藏着这样的恐怖。杜非羽找到阿白,连忙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同时开始考虑迎敌的计策。
阿白本来还想着洗完澡后跟宗主闹一闹,没想到杜非羽迎面就是一句“蜂蛊”,让她的兴致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打算怎么办?”
阿白警惕地问道。毕竟是这么多人的安危,她也不愿意置身事外。
“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能轻举妄动。我们明天先去找王大爷,他们那几栋楼有点问题。只是需要一个好的理由……”
杜非羽回答道。直接和王大爷说什么蜂蛊之类的东西,他不可能相信。
阿白眼睛转了转,随即说道:“这样吧,咱们手上带点礼物。就说受了王大爷照顾,刚好地瓜没卖完,也吃不了,就给他送点。”
“有道理。”杜非羽点点头。
毕竟魔宗常常以人灵炼气,以人血做功,杜非羽实在不愿意无辜的人受累。
……
“王大爷,王大爷!您在吗?”
第二天,杜非羽和阿白顺着腥气,一路走访了刘大妈、赵伯伯等人,最后才来到了王大勇大爷的家门前。
喊了好几声没人应,杜非羽心里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破门而入了。
但门锁一响,大爷还是来开门了。看样子他是刚刚睡醒,杜非羽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王大爷,平时受您照顾,你看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不,手头有些新鲜的红薯嘛,就给您拿来了……”
杜非羽说着,给大爷送上了红薯,而阿白也向前一步,递上了一箱牛奶。
“爷爷,平时多亏了您的照顾,这点薄礼,也算是我们的感谢。”
这箱牛奶是超市里可以买到的最贵的牛奶了。杜非羽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喝,但是送礼起来却是绝不含糊。
他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的,经营一下人脉,也是人之常情。
“别客气!怎么能这么客气!这样多见外!”
王大爷几番推托,最后还是盛情难却,接下了礼物。
收了礼,自然要留客人坐下喝几杯茶。王大爷的房子一室一厅,老伴两年前过世了,就留他一人独居。
杜非羽借机环视四周,大概是功力太过衰弱的缘故,一时看不出破绽,就总感觉房间阴气森森的。
他再看王大爷的气色,似乎又比前段日子憔悴了不少。王大勇大爷平时身体强壮得不得了,可看今天这样子,似乎也勇不起来了。
“大爷,你脖子不舒服吗?”
杜非羽看王大爷总是揉着后颈,便随口问道。
大爷嘿嘿一笑:
“人老啦,不中用啦。不瞒你说,这段日子我老是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晚上躺在床上,总觉得脑袋周围好像有一团云压着似的,弄得我睡不着,怪不舒服的。”
床?
杜非羽和阿白朝着大爷的床看去,只见床靠墙摆着,床头挂了一张普通的油画。
杜非羽只觉得那张油画带着难以名状的血腥感受,而阿白此时眼中寒光四射,拉住杜非羽的手,一股妖力就传导了过来。
杜非羽定睛一看,只见王大爷的后颈和那幅画之间,连着一条猩红的细丝!
这细丝是由人的生灵气息凝结而成,没有实体,凡人的眼睛无法捕捉。杜非羽明白了,王大爷早已被纳入了蛊术之中!
王大爷见两人神色有变,不由得感到奇怪:
“你们……”
杜非羽抬手稳住王大爷,半开玩笑地说道:
“大爷,您先坐好。我这两天学到了两招风水术法,我给您的屋子施展一下,好让您招财进宝。”
大爷听后大笑:“好小子,我一把年纪了要什么招财进宝?不过一片好心,我也就不客气了!你做,我看着。”
杜非羽配合着大笑了几声,就朝着那幅画走去。现在不能贸然触动那根细丝,否则很有可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杜非羽走到床前,看着那副普通的油画,血腥的感受却是扑面而来。
他轻轻地把画框摘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不是洁白的墙壁,而是一片和画框一般大小的,密密麻麻的血红色蜂窝!
原来,这幅画背后的墙砖,已经完全被蜂蛊的蜂窝所替代!
血红色蜂窝里住满了食指一样大小的马蜂,一个个红头绿眼,一副凶相。
王大爷看得两腿发抖,后退了两步,被阿白扶住。谁能知道,天天挂在自己头顶上的,是这样一群恐怖的玩意儿?
但的杜非羽感受不仅如此。
他示意王大爷和阿白再退两步,自己则是屏住呼吸,拿起钳子,夹住一块墙皮,慢慢地撕了下来。
墙皮脱去,墙皮背后的真容完全显现了出来。这根本不是一面墙,这是一面糊了层墙皮的马蜂窝!
墙皮撕下,一整面墙都是血红色的蜂窝洞,里面虫头颤动,别提有多恶心了。
为了避免王大爷把心脏病吓出来,阿白赶紧把大爷送到了门外。大爷差一点就泣不成声了,杜非羽坚定地在他的肩上一拍:
“没事,就是除虫工作,我会!”
他让阿白把大爷锁在门外,在事情完成之前都不放他进来。
杜非羽拉上了窗帘,以保证没有人看到。阿白的双眼中则透出青蓝色的寒光,双足周围的地面都结了一层冰霜。
而对面的蜂窝里绿光点点。突然间绿光都不再动了,蜂蛊的小眼瞪着阿白的大眼,似乎蠢蠢欲动。
还没等它们动呢,阿白像一道白电一般冲了上去,一掌推出,随即一片寒霜瞬间在墙面上扩散,墙壁一样的蜂窝,瞬间从里到外被冻了个结实。
那些虫子的翅膀都没来得及动一下,就全部被包裹在坚冰之中。
而除了这面墙的之外的地方,却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力量之精准,法术之巧妙,都无愧于当年宗主身边,那只极北雪狐之名。
这时,杜非羽只听得窗外哗啦一声响。他赶忙拉开窗帘,只见一个枯瘦的人正站在楼下。
“妙极,妙极。妖兽的功力如此深厚,本人恐怕要更加棘手。”
四目相对,那人低低地赞扬了一句,却丝毫不敢停留,一眨眼就溜得没影了。
阿白一个急闪,从窗口跳出,也完全没能追上。
实际上,如果蛊师那时把阿白支开,自己留下来对付杜非羽,完全没有功力的杜非羽怕是不好应付。
但这蛊师看那阿白出手如电又如此精确,而杜非羽竟然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心想自己果然碰上了厉害人物,只能是走为上策。
一人一狐交流了一下眼神,想到王大爷需要保护,自己也不能早早交了底牌,便不再去追。
杜非羽借了阿白的妖力,把那片蜂窝一块块整齐地切了下来。
把这些东西搬出去的时候,王大爷感激涕零,一副无以为报的样子。他东找西找没找到好东西,最后竟然拿起了一大包感冒冲剂塞进了杜非羽的怀里:
“小杜啊!这次真的得谢谢你啊!我王大勇的命,就是你救的啊……我说怎么会有马蜂,原来天天就在我头上啊……”
千恩万谢,还要改天请杜非羽吃饭。杜非羽急着去空地销毁蜂蛊,哪里敢再留步?他一边答应着改天帮大爷补墙,一边快步离去。
找到了空地,宗主借着妖力一捻法决,蜂蛊就在火焰中消失殆尽。从蜂蛊连接出去的红色细丝,也慢慢散去。
这些蜂蛊生命力极强,普通火焰恐怕拿它们没有办法。甚至方才阿白的寒冰,都没能冻死他们。
“魔宗这两天怕会有所活动……在此之前,得想想哪里去弄点水泥,还得帮大爷糊墙……也不知道建材市场好不好赚,正好去城东的建材市场那里走一圈……”
杜非羽一边烧一边想着。
正想着,他发现边上不知何时站了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乞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手往北边一指:
“蜂蛊师,往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