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的包间里,剩菜都在往外撤,包间里除去吕冬、石头和胡斌以外,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叫做亮子,石头说是他的一个合伙人。
这人说话也好听,一顿晚饭吃下来,成箩筐的好话倒出来,差点把吕冬灌迷惑。
“时间还早。”石头提议道:“大学城也没个娱乐,想请冬子唱个ktv都没地去,要不这样,咱打一把?”
“行!”
胡斌和亮子都附和。
吕冬似乎不好拂人面子,也没说反对的话。
胡斌去前台要了一副扑克,酒喝多了打牌是常事,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关好包间门,洗好扑克牌,石头提议拖拉机,一块钱底钱。
吕冬推辞:“咱们再拿一副扑克当筹,用钱不太好。”
亮子说道:“冬子,小赌怡情,就是自家兄弟随便玩玩,谁在乎个输赢,对不对?”
胡斌凑趣道:“咱都大男人了,总不能再往脸上贴纸条?”
“我没带零钱。”吕冬做戏做全套。
吕冬的反应,完全在石头预料之内,他非常痛快的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把零钱和两张五块的钱放在吕冬面前:“都自家兄弟,又没外人。这样,钱放你这,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冬子,这总成吧?”
绝大部分人,被熟人这么一说,自然而然入局。
因为面子上的事,很多人真的抹不开。
吕冬就像个普通年轻人一样,抹不开面子,无奈接下钱来,开始跟另外仨人拖拉机。
不知道他运气太好,还是别人运气太差,没过多大一会,面前的桌子上就堆了一大堆钱,光十块的就有七八张。
到了这里,吕冬完全确定,这帮人就是打算用对付苏小山和那些动迁户的法子,来对付他。
先让你赢个够,把心思勾起来,然后再拿走你的所有。
非常简单的办法,却也是最常见最有效的一种法子。
吕冬存了警惕,自然不会勾起某些心思,但打了两个多小时,就数他赢得多。
“手气太差,今晚到这。”头一次,适可而止,石头主动提议结束。
吕冬看了看面前的钱,不好意思:“这些钱咋办?要不谁的谁拿回去?”
亮子拉住胡斌蠢蠢欲动的手:“认赌服输,这最基本的做人道理,谁赢的就是谁的!”
石头附和:“对头!冬子,咱们是兄弟,也不能这样。”
胡斌费了好大劲,才把要回钱的心思憋回去,说道:“冬子,该拿的就得拿着,总不能坏了咱兄弟情分。”
吕冬突然笑了,笑的有点灿烂:“我就不好意思了。”他收起钱来,仔细点点,得有七八百块钱,说道:“今天我请客,谁也不能抢!”
石头和亮子看一眼,这人入套了。
出店门,一行人分开,吕冬独自骑着摩托车去南边,石头和亮子往北走。
“大学城是他熟悉的地方,戒心低。”石头还在分析:“后面几天,咱都在大学城,关键时刻再拉县城去!”
亮子说道:“行!先让他尝尝甜头。”
吕冬回到店里,找个袋子把钱和饭店收据装好,略微思考一会,又出了店铺。
找个没人的地方,他拨通吕春电话:“大哥,你在哪?有事想跟你说说。”
对面直接说道:“在学府文苑房子里,你过来吧。”
吕冬回到店里,从后门进小区,来到二号楼位置,敲响小院的南门,铁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看到开门的方燕,吕冬有点意外:“方姐……嫂子,你来了。”
吕春在房子那边招手:“进来说。”
这套房子跟吕冬那套用来当仓库的不同,后面要当婚房用,已经装修一新,连家具都快买齐了。
“大哥,你这动作快。”吕冬拍着沙发扶手说道。
吕春说道:“家具都方燕买的,我没插手。”他看眼方燕,解释一句:“方燕带人过来做一个报道,就你说的那个油的事,晚报社那边批下来了,可能要做个大型的社会性事件报道。”
吕冬的第一反应:“大哥,嫂子,尤其嫂子,一定得注意安全!”
吕春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会先跟宣传口打招呼。”
方燕笑着说道:“好像你们青照是龙潭虎穴。”
“可不就是龙潭虎穴!”吕冬听到公对公业务,基本放下心来,而且有吕春在,不会闹出外地人在本地叫天天不灵的境况。他转而说自个的事:“我叫人盯上了,有人想给我设局设套……”
他把这两天石头的事,以及苏小山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吕冬跟吕春不用打马虎眼:“大哥,以前是别人的事,我说说就算了。这次,他们找到我头上,说明我叫人盯上了,这些人做事不讲规矩,一次不成很有可能再来下一次,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一正经做买卖的,总不能每天提防着这些烂事。”
吕春在思考。
方燕也是个有见识的,难免有所联想:“先是动迁户,又是吕冬这样正经做生意的人,这些人不可能零零星星分散作战,我觉得他们可能形成了一根成熟的链条。”
吕冬在这里不用掩饰:“大哥,我开门做生意,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不止一次听人提到,咱们青照地下隐藏着赌博设局的窝点,那些人很可能受某个人控制……”
吕春知道吕冬说的谁,毕竟俩人以前讨论过:“县局这边也有怀疑,你跟他接触过,知道他身份不简单,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事很复杂。”
吕冬不是小孩,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否则未来十多年,城市里哪来那么多场子?
好多场子屹立十多年不倒。
“大哥,就县城这种小地方。”吕冬说道:“有可能出现两个这种团伙吗?”
吕春摇头:“市场太小,可能性不大。”
吕冬想了想,问道:“方姐,你有没有微型摄像机?借我用用。”
方燕说道:“有一台,我这次暗访要用。”
说着,她拿过提包,取出一台摄像机。
这年头的微型摄像机,其实也不算小,记者用的又不是军用或者间谍设备,放在衣服口袋里面还叫人察觉不可能。
吕冬又问:“微型录音机呢?”
方燕从包里翻出很小的一个录音机:“借你用用行,可别给我弄丢了。”
吕春明白过来:“冬子……”
“大哥,这种事找到我头上了,我躲也躲不掉。”吕冬看得很清楚:“他们刚找上我,我想办法套点话出来,他们暂时只是求财。”
吕春略作斟酌:“多注意,多小心,看情况不好就赶紧跑,安全最重要。”他提醒道:“大概两三年前,肥羊火锅换过一次东家,变成了海龙集团的产业,坊间有传闻说是叫人设了局。当时我刚转业,就北边乡镇的小民警,张局和张队都没调过来,只能听听就算。”
吕冬明白,吕春这是透漏,他见过的张局和张队能信得过,属于大哥的自家人。
“大哥,你放心,我就在大学城这地。”吕冬跟这些人接触不假,却也不会随便冒险:“绝对不去人老家。”
他把提着的袋子递过去:“哥,这是我赢的钱,还有账目,都记着。”
吕春接过来看一眼:“后面都记清楚,我去张局那给你报备一下。”
听到这话,吕冬放下心来,这不是以后,条条框框要少太多。
好处做事灵活方便,坏处众所周知。
后面几天里,石头和亮子每到晚上就一起来找他,轮着换人陪他吃饭喝酒打牌,都成例行公事了。
这帮人真舍得下本钱来套他,短短三四天,愣是输给吕冬近万块钱。
吕冬店里的生意来来往往都能看到,生怕吕冬不动心,还在提高筹码。
换成一般人,早就给套晕了。
其实就是在拿钱砸,金钱的威力,很多时候无穷大。
似乎知道吕冬是条超级大鱼,石头和亮子加上后续拉过来的几个人,一点都不着急,非常有耐心,陪着吕冬从周六晚上折腾到下一个周五晚上,期间输输赢赢的,愣是塞给吕冬两万多块钱。
在人眼里,他这个有家有业的人,属于典型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周下来,吕冬充分演绎了从入门再到着迷的过程,让石头和亮子深信他已经落进套里。
包间里,吕冬刚从厕所回来,收拾面前的一张张纸币,心情好的故意吹口哨。
石头凑过来说道:“冬子,你这手气和牌技无敌了。”
“我觉得也是。”吕冬一副乐得找不到北的模样:“石头,有没有玩大点的?趁着我手热,多赢点。”
看这幅烂赌鬼的样,石头问道:“想玩大一点?”
吕冬一拍面前的钱:“当然!”
这本就是石头想要的效果,说道:“有,就怕你不敢去。”
“笑话。”吕冬哼了一声,说道:“能赌多大?知道我那店不,一天利润少说五六千,啥样的玩不起?别跟我说一天几千块钱出入。”
石头确信吕冬掉进套里,含糊说道:“咱青照就有大场子!一晚上输赢几万很正常!”
吕冬不太信:“确定?你别糊弄我!”
“咱兄弟,我好意思糊弄?顶大的场子,专人接送。”话说到这里,石头想起个事来,最大的场子刚换地方,不让生客进,吕冬这样的肯定过不了,说道:“人只接待熟客,你进不去,还是我拉几个人陪你打。”
吕冬见此不再多问,以免人怀疑,说道:“也行。”
曾经的那一世,关于杨富贵因为赌场而进去的传闻最多,后来甚至不能说是传闻,据说杨富贵的赌场就设在第一高楼内。
海龙大厦十二层,谁也不知道他设在哪一层,这种事收拾东西跑人的速度往往都极快。
最大的问题是空口无凭,你不能凭空说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怎么样。
散场,吕冬往南走,看周围没人,从口袋里掏出个硬质烟盒,里面装着个微型录音机,他按下停止键,赶往学府文苑。
到11点多,他才出来回吕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