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整天,凌霜月和红线儿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虽然样式简单,却是十分可口诱人。
紫影扶着织雪坐下,她体内的煞气已经去除干净,只需些时日慢慢调养,便可恢复。紫影舀了一碗鱼汤,放在织雪面前。“你现在气血可是虚得很,要多补一补。”
“多谢公子!”织雪感觉到紫影的细心体贴,心头涌上一丝甜意。
扭过头却看见炎沧端着碗鱼汤,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喂玉瑶喝下,紫影有些哑然。“想不到堂堂少帝殿下也会如此怜香惜玉,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啊!”
“如此美味饭菜竟然也堵不住你的嘴。”
炎沧没有回头,声音确实生冷僵硬,与他对待玉瑶那份温柔体贴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俩有仇啊?”曲玲珑看着一桌子的鱼有些吃不下。倒不是她不饿,只是之前吃鱼被卡住喉咙,小小折磨了她一番,以至于她对鱼并没有什么太美好的映像。
炎沧没有说话,紫影也是没有吭声。
两人的故事到还要从小时候说起。
紫影和炎沧两人几乎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帝宫中到处是规矩,枯燥无味。炎沧每日除了看书习武,便是跟随皇帝学习处理朝中大事。
正巧一日遇见随着紫华一同入宫面圣的紫影,两人年纪相仿,性格相近,爱好相同,于是一拍即合。经常约在一起比武,一起喝酒,一起谈天论地。
炎沧十八岁那年,紫影忽然对他说,皇帝后宫中备受恩宠的明妃,是拐走自己妹妹紫芙的主谋,而刚刚被册封为少帝的炎沧,影卫势力还不够强大,背地里什么都没有查到。他倒是不以为贤良淑德的明妃,会是什么杀人凶手,也许是紫影弄错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紫影却是悲愤十分,以为炎沧也是受了明妃的蛊惑而不自知,两人不欢而散。
直至明妃突然失踪,音信全无,而她的寝殿却发现了紫芙的尸身。
炎沧一直暗中调查这件事情,他坚信明妃是无辜的。
而紫影却背上了至亲血仇,两人彻底决裂,不复往来。
时隔多年,炎沧的调查一直未果,而紫影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凶手就是明妃。在炎帝的愧疚之下,册封了紫影悲伤欲绝的母亲紫幽兰一个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全家人都赐了族姓,这件事情也算过去了。
但是昔日的好兄弟却是一去不返。
“阿七......”曲玲珑突然住口,“嗯?......我是叫你阿七呢,还是叫你炎沧呢,还是叫你少帝殿下呢?”
玉瑶一愣,随即也明白了,炎沧摘掉了面具,他的身份自然不用再隐瞒。可是......他为什么扮作阿七的模样跟着自己?莫不是已经知道了阿曲的异世人的身份?
见玉瑶也是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炎沧忽然想起曲玲珑说过的话。你喜欢一个人不说,她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如果你说了,正好她也有那个意思不是正好吗!炎沧哽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渡河乃凶险之地,我怕你此行有危险。所以…”
“所以阿七已经死了是吗?”玉瑶突然问道,她打断他的话,的确是因为害怕他说出什么,至于为什么害怕,恐怕她自己也不清楚。
炎沧却是一怔,“是!”
阿七是一个叫花子,他知道玉瑶的手臂受伤,给了阿七愈伤的好药,让阿七转交给她。
青云山脚下,他发现阿七的尸体,还有阿七手中紧握的蓝族玉佩。
原本说服自己只给她送药便可,其他都不管。可是日日看着那玉佩,心中执念作祟,于是他打扮成阿七的样子,只为再看她一眼就好。
却被她捉了个现行,沉溺在玉瑶对阿七的温柔里不舍离开,于是他继续假扮阿七,陪在她身边。而后又听说她执意要去斩龙涧,他怎么能放心?
玉瑶低下了头,眼睛看着被纱布裹成粽子一样的双手,轻声说道:“谢谢你!炎沧!”
这一路走来,一波三折,炎沧时时守护在她身边。卧龙冰湖里落难不离不弃,更是抛去生死为她在黄泉河水中采摘彼岸花,此番深情,玉瑶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
炎沧想伸手轻轻抚她的头发,却又是缩回了手,什么都没有说。他喜欢她叫他的名字,而不是生冷的喊他少帝,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了。
“我记得织雪说过,真心爱护你的人不需要你的谢谢,也同样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你不用跟我如此客气,我所做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必心怀负担。”炎沧淡淡笑了笑。
玉瑶鼻尖一阵酸涩,眼中模糊一片。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鲜少在人前落泪的自己,怎的在炎沧面前三番两次的哭鼻子。
炎沧从怀中套出一方软帕,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润。那个人或许惊艳了时光,但我愿用尽一生去温暖你往后的岁月,你不必心感累赘,爱你护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事。
...
织雪见外面阳光灿烂,喝完鱼汤想出去走走,紫影却是不放心,“我陪你吧!”
“我就在外面晒晒太阳。”织雪不想他跟着,毕竟她是属下,让一个紫族二公子鞍前马后,她倒是顾忌到了紫影的体面。
紫影想了想,依了她,“不能走远。”
“嗯!”踏步走出门外,看见凌霜月坐在水车旁织渔网。
她还是穿着昨天晚上那一身红色纱衣,侧面看过去,美艳的不可方物。
织雪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忙着不停的双手喊道:“霜月夫人。”
凌霜月抬头看她,丹凤眼又是一眯,“雪儿姑娘。”随即又继续织着渔网,道:“今天天气很好,你应该多晒太阳,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织雪点头,正午的阳光在这初冬之际着实暖和的很,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可是凌霜月却坐在阴影里。“霜月夫人不喜欢晒太阳吗?”
“我们这种人太阳晒多了会折寿。”凌霜月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
织雪一怔,“这……这从何说起?”
凌霜月见织雪一脸疑惑,继续说道:“想听故事吗?其实很多事情我也记不起来了。我听我娘说,我们凌家背着一道诅咒,世代皆是如此。冥间的活做多了,就有些不适应阳间的一切了。”
凌霜月看着阳光,伸出了手,让阳光照射在她手背上,“你看,我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织雪看着她的手在阳光下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继续问道。“怎么会这样?”
凌霜月苦笑了一声。很多时候,她偶尔回想起肝肠寸断的过去,每次想起她都会喝下一碗又一碗的忘忧草汤药。
她没有告诉他们,她这个阴司采摘彼岸花也是折寿的,与其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早日死去从中解脱,她是期待死亡的。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恩怨了!”凌霜月放下手里的活,望着遥远的湖面,眼神放空,缓缓道来。
“传说,时年新春,天帝新得一位宠妃。那女子明眸皓齿,一支笛子吹奏的美妙音律能使整个天宫余音绕梁三日且不散去。却不知为何惹怒了天帝,被罚下凡间,终日与冥河相伴,吹奏与死人倾听。更是诅咒其后世皆为女子,守着这往生湖引渡怨灵,世代经历蚀骨情劫,不得善终。”
“蚀骨情劫,不得善终?”织雪不解。“这是多大的仇恨!”
“我已经不记得了。”凌霜月说的却是事实。
也不知从哪一代开始,凌家女子找来了忘忧草,种在屋后,若是过不去这情劫便熬成药喝下。很明显凌霜月是忘忧草吃多了,不然红线儿怎么会说她连自己爹是谁都记不得了?
织雪看着屋后那一大片花园,虽说其他什么花都已经凋谢了,这忘忧草开出的花却是依旧鲜艳,远远看过去倒是有些像百合。“这世间真有天宫神仙吗?”
凌霜月笑了笑,“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见过神仙。”
“你不就是神仙吗?世人都这么说。”织雪说道。
凌霜月扬了扬手中的渔网,笑道:“你见过会饿死的神仙吗?”
织雪哑然。
“织雪!”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织雪回头一看,是她。
虽说平安镇的初冬季节不是很冷,可是一般人若不是穿个里三层,好歹也要套个外三层。可是依旧轻薄衣衫出行的火舞艳站在绿桥上,胸口处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丝毫感觉不到初冬的寒意,带着她的招牌微笑轻声问道:“公子呢?”
她的脚边依旧没有影子。
许是坐的久了,织雪感觉腿脚有些发麻,她刚刚站起来却是感觉一阵无力。眼见就要摔倒,织雨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从身后扶住织雪的双肩。
“你怎么样?”织雨的眼眶满是疲惫,看上去好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紫影听见火舞的声音,从屋中走出来。却看见织雨和织雪二人动作亲昵,见自己出来,两人赶紧分开距离,紫影的脸上立刻爬上一层阴霾。